第180章三份告示振人心!六千字,求訂閱)
張良出了邸店。
現在城中聲音依舊駁雜,隻是相對來時,已安靜了不少,很多人都去到了城牆下,翹首等待著官府告示張貼。
張良也準備前去。
隻是還沒等靠近城牆,就被人山人海的人潮勸退了。
湧來的人實在太多了。
見狀。
張良隻能折身回了邸店。
他沒有徑直回房間,而是在大屋內尋了個寂靜的位置,就這麼安靜的坐下。
何瑊則跟他相向而坐。
大屋內聚集著不少人,有身穿褐衣的黔首,也有頭纏皂布的公士,這些人隨意的聊著天,不過聊得話題多為這段時間城中發生的事,張良在旁聽了一陣後,便沒有了興趣,多是一些道聽途說的荒唐言。
他靜坐屋內,等著黃昏來臨。
另一邊。
嵇恒已燒製好了飯菜。
扶蘇麵上帶著幾分坦然,笑著道:“今日多勞煩先生了。”
嵇恒並不在意,平靜道:“無妨,一頓家常便飯,我還是供應的起。”
他燒的菜的確很家常。
隻是見嵇恒始終用兩根木條就餐,扶蘇心中還是頗為好奇,在看了一陣後,也好奇的嘗試了一下,隻是他畢竟是初學,並沒有嵇恒的遊刃有餘,反倒顯得多了幾分滑稽,指間的木條完全不聽使喚。
嘗試了一番後,扶蘇也是放棄了。
他紅著臉道:“先生的就食工具,還真是彆具一格。”
嵇恒看了看手中的木筷,輕笑一聲,莞爾道:“無他,唯手熟爾。”
院中傳出一陣笑聲。
一天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很快。
高懸於空的金烏就西落了。
已到黃昏時分。
扶蘇早已回到了案上。
他將自己意欲張貼的告示遞給了嵇恒。
嵇恒並沒有拒絕,伸手接了過來,看了幾眼,就放回了案上。
“先生可有高見?”扶蘇拱手問道。
“高見談不上,隻是你的做法太簡陋了,效果不會太好。”嵇恒長身而立,平靜道:“過剛易折,過柔則靡。”
“你的做法太板正了。”
“先生認為當如何公布?”扶蘇道。
嵇恒將竹簡攤開,將案上的兔毫筆拿到手中,將扶蘇寫好的告示,直接添了幾道豎線。
而後才解釋道:“分批次披露。”
“不要一股腦的張貼出去,給民眾一些消化反應的時間。”
扶蘇蹙眉。
他抬眼看向竹簡,暗暗端詳了幾十息,也是明白了嵇恒的想法,額首道:“先生說的極是,我卻是考慮不周了。”
“這次牽涉其中的官署有內史府,廷尉府,少府,禦史府,每個府公布各自的情況,這樣一來可以為民解釋,二來也可以給民一些時間,讓他們得到正確的思考。”嵇恒平靜道:“此外,你寫的內容有些模糊了。”
“世上最大的大殺器是真誠!”
“在官府眼中,有些細節的確不當披露,但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想要招徠民心,就要行非常手段,伱的告示中,當增加一些必要的細節,讓民深刻的認識到官府是有作為的,也一直在作為。”
“比如內史府。”
“直接將鹽鐵沉船之事說明。”
“商賈為逼迫官府退讓,減少高額的商稅,刻意製造了這次的沉船事件,官府已收集到了足夠多的證據,相關商賈也都被控製住了,罪首者當被夷族。”
扶蘇眼皮一跳。
嵇恒的話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嵇恒並沒過多在意,繼續道:“像禦史府廷尉府則直接可以宣布抓了不少的官吏,通告直接點明官商勾結,互相包庇隱瞞,欺上瞞下,同時也公布出鹽鐵即將提高標準。”
“少府則點明鹽鐵出自何處。”
“官府又將如何應對,又會采取什麼措施。”
“以民生為重,以民生為主。”
“諸如此類,可供告知的事情很多,隻要將具體的情況說明,將官府的態度放低一點,不要把民當做是賤民,而當把民當成是長吏,或者是平起平坐的‘民’。”
“還要分清輕重緩急,一步步的去揭露。”
“細節決定成敗。”
“過於咬文嚼字,過於注重身份,注定得不償失。”
聞言。
扶蘇若有所思。
他看著自己寫的告示,也是徹底明白過來。
書生氣太重。
太過追求維護官府威嚴。
字裡行間多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盛氣淩人。
這又如何拉近與萬民的距離?
扶蘇拱手道:“扶蘇明白了,多謝先生指點。”
嵇恒點點頭。
他去到後廚,清洗起碗筷。
扶蘇拿出幾份空白竹簡,在腦海想了一番重新落筆。
很快。
一份竹簡被送了出去。
邸店。
已至黃昏。
店內終於也開始躁動起來。
不少黔首、公士都站起身,朝張貼告示城牆的走去。
老舍人這時道:“二三子就莫要去城牆那邊了,那裡現在早就擠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早就水泄不通了,你們這時去,怕是連城牆十丈內都靠近不了,還是就在屋中坐著吧。”
“我前麵就已安排了幾名小廝去城牆下蹲守。”
“隻要官府告示張貼出來,他們就會立即回來傳信,二三子無須費這時間。”
聞言。
四周眾人眼露一抹異色。
紛紛稱讚舍人好手段,也是聽從了舍人的建議,繼續在屋中坐了下來。
原本已起身的何瑊,這時也坐了下來。
他低聲道:“這店家倒有些小聰明,知曉眾人心急,便早早安排了人去蹲守,這番舉動下來,隻怕他這店等會飯食會不夠賣的。”
張良笑了笑,道:“如此也好。”
“眼下張貼告示的城牆下,早就是人山人海,前麵就已擠不進去人了,等真的張貼出來,隻怕人潮更眾,我等看似會比其他人晚上一些,實則恐相差不大。”
何瑊也連連點頭。
正在此時,一個乾瘦如候的青年,風風火火的大步走進,連連嚷道:“告示.告示張貼出來了。”
老舍人滿眼感奮,連忙道:“瘦猴子不要急,先把氣理順,告示是如何說的?”
青年深吸幾口大氣,這才忙不迭道:“讓我先想想,嗯,那張貼告示的官吏說,官府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已有充分證據證明前段時間的懷縣沉船是人為的。”
一語落下。
屋內響起一陣倒吸聲。
張良眉宇間也露出一抹驚疑之色。
“還有呢?”舍人繼續問道。
青年狂吸一口氣,繼續高聲道:“經過這十來天的調查,官府已將各大涉事的鹽商鐵商控製住了,其中罪首的是曹炳氏等鐵商,等到最終事情查清,將會直接按律夷滅三族。”
“其他家族,目前族中主事者,也竟皆被官府帶走,等待著最終的查明。”
“對了!”
“這次的告示說的很詳細。”
“上麵說商賈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前段時間被官府強征了鹽池、礦山心懷不滿,所以刻意報複,意圖逼迫官府讓步,降低商稅,所以才夥同其他商賈製造了這次的‘沉船’。”
青年的話一說出,屋內更是一片嘩然。
緊接著是一陣痛罵。
“這些商賈是真他鳥的該死!”
“我早就看出來了,這些商賈沒一個好鳥。”
“官府做的好。”
“對。”
“我早就看這些人不順眼了,一天天就想著漲價,現在還搞出這麼大的事,要是鹽鐵真的沒辦法解決,我非得將這些商賈全部宰了不成。”
“真氣死我了!”
“.”
殿內痛罵聲此起彼伏。
張良猶豫了一下,主動問道:“告知隻有這些內容?”
青年點了點頭:“現在就隻有這些,不過的確不全,現在各大城牆下的人實在太多了,哪裡都是人,擠都擠不進去,我原本還想在哪裡多等一會的,但擔心把記住的忘了,就急忙回來了。”
“不過我走時打聽了。”
“這次告示是各大官署獨自發布,因而時間可能相對不一致,我傳回來的告示,隻是內史府那邊的。”
舍人笑道:“二三子莫要急,我早就料到了。”
“這次的事我足足安排了三四個人,官府那邊的消息定會全部傳回來的。”
“二三子稍安勿躁。”
眾人微微額首。
再度談起了內史府的告示。
但很快,有人不安道:“按內史府發布的告示,那些鹽鐵分明已沉了水,就算把商賈全部抓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啊?我們現在焦急的是鹽鐵啊,沒有鹽鐵這春耕怎麼耕的下去啊?”
“是啊是啊。”
“官府對鹽鐵的事怎麼說的?”
“.”
聽著四周的焦慮,張良暗暗搖搖頭。
他若是沒有猜錯,鹽鐵多半沒有沉水,而是落到了官府手中。
這番說辭並不完全準確。
甚至是有意的模糊了一些要點。
不過即便如此,官府的效果恐也達到了。
張良側過頭,看著屋內的其他人,眉宇間露出一抹凝重。
雖然官府還沒有張貼告示說明如何解決鹽鐵的事,但官府這第一份告示出來,已讓不少人感奮了,這份告示內容其實很直白,卻直接了當的告訴了秦人,官府並非是沒有作為,而是一直在作為,也知曉了其中具體始末。
清晰簡明的將此事通告了出來。
張良神色肅然。
秦廷的通告分明是有真有假,但相對過去很是板正的文書,卻是多了幾分‘真誠’,多了一些細節,似乎在有意的取悅民眾,這個改動其實很微小,但他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屋內的這些秦人對官府的怨念在消減。
甚至對官府生出了極強的信任。
這手段很是了得。
而且他並不認為官府真是各通知各的。
隻怕也是有意而為。
這更是高明。
現在秦廷是在有意的引導民意,就如同潮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讓世人不斷的沉浸其中,隨著官府披露消息的越多,民眾對整個事件的看法都會不斷發生改變,繼而徹底扭轉前段時間對官府的抱怨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