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會等太久。”
“最長不過三五年,最快一至兩年,甚至更短,朝廷近期就已在擬定相應的政策,到時眾將士就都能得到機會返回關中。”
“以勝利者的姿態。”
“昂首挺胸。”
“接受天下人的仰慕尊重。”
“還望眾將士在南海艱苦環境,再堅守最後一段時間,等徹底掃平甌駱地區,就是眾將士班師回朝的時候。”
“到時.”
“我胡亥定親身在鹹陽相迎。”
“胡亥拜謝。”
胡亥再度朝下方將士作揖。
這時。
根本不用任何人傳令,下方將士就已齊齊作揖。
整個場麵無比的震撼人心。
萬籟俱寂。
但場中人卻心生澎湃。
就連雲車附近的將領同樣大受觸動。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尤其是聽到朝廷將放他們回去,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眶更是不禁泛紅。
胡亥站起身。
他很是貪婪的吸了一口氣。
隻是並不敢再在上麵逗留,錦囊上麵的內容都已說完,繼續待在上麵,再被問出一些疑惑,他可不一定真能答得上來,若是出了問題,他前麵苦心營造的氛圍可就要被瞬間揭穿了。
他實在丟不起這人。
胡亥的步伐很輕快,眼中帶著幾分快意。
當經過一些將領時,這些將領第一次心甘情願的垂下了頭,眼中充滿了敬畏跟尊敬。
胡亥並未過多理會,徑直進到了馬車。
隨著趙高一聲‘駕’,胡亥的馬車漸漸駛離了大營,駛向了那古樸原始的臨塵城。
營地安靜無聲。
呂嘉漲紅著臉,早已心神大亂。
胡亥的這兩次發言,完全打亂了他的想法,讓他原本的計劃徹底落空,甚至,他已拿捏不住胡亥說的是真是假。
南海離關中太遠了。
遠到正常傳令,都需一個來月。
若是秦廷真決定將將士撤回,這對他而言,無疑是個晴天霹靂,他算計了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讓南海脫離秦廷,讓南海成為他們自己的南海嗎?
若是這些滿含怨念的秦卒撤離,人丁稀少的南海,又如何能自立的了?
就算真的強行自立,又如何抵抗的了秦軍?
呂嘉麵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很不甘心。
趙佗淡淡的環視四周,自能感受到四周將領複雜的情緒,他們過去其實或多或少都有過想法,但在胡亥這番話後,他們無疑動搖了。
大秦的士卒是朝廷的。
非是私兵。
若是朝廷準許士卒回家,他很肯定,南海五十萬大軍,隻怕願意繼續留在南海的不到幾萬,這麼些士卒,又談何成事?
趙佗在心中暗暗歎氣一聲。
他目光掃向大營,卻能感受得到,原本死氣沉沉的大營,仿佛在這一刻鐘內,被注入了濃濃生機,一下多出了很多活力。
他本就搖擺不定的思緒,在這時更加動搖了。
趙眜已麵如死灰。
他的身子不住的顫抖,有發自內心的恐懼。
他很清楚。
軍隊是他們一家的命脈。
若是秦廷收回了兵權,對他們而言,無疑是驚天噩耗,但這些士卒終究不是其父趙佗的私兵,即便這些年趙佗很用心的在收買人心,然這些士卒內心依舊認自己是秦人。
是秦卒!!!
若大秦真放這些士卒回去。
他們在南海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的心血將會瞬間化為泡影。
被粉碎的乾乾淨淨。
他不甘啊!
馬車咯吱咯吱的行進著。
胡亥睜大著眼,就這麼坐在馬車中,良久,才回過神來,他整個人都驚出了一身汗,起初並沒有察覺,等真的冷靜下來,才漸漸感知到。
但心中依舊無比暢快。
胡亥緊握雙拳,恨不得振臂高呼。
這種感覺太爽了。
他隻是一回想前麵的宏大場景,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胡亥道:“不愧是我在獄中救出的人,實在太厲害了,這麼嚴峻的情況,竟都能被他料到,還給出了具體的應對之策。”
“我那兩番話,若是傳到鹹陽,父皇恐也要嘉獎我。”
“但更關鍵的,我胡亥這次不僅沒有動搖軍心,反倒將南海浮躁的軍心給安定了下來,這可謂功勞極大。”
“過去朝堂都認為我胡亥毫無才能。”
“但這次,我胡亥就要向世人證明,我胡亥不僅有才,更有能,絲毫不必兄長差,而且是比兄長更好。”
“兄長遭遇我今日處境,應對未必有我出彩。”
胡亥激情振臂。
他今日實在太痛快了。
軍中大營。
眾將士早已散場。
此時,在一座大帳內,呂嘉陰沉著臉,咬牙道:“將軍,莫要輕信了胡亥那黃口小兒的胡謅之言,他分明是在胡說八道。”
“天下有秦卒上百萬,想完全撤回根本就不可能。”
“而且之前將軍也說過。”
“這些年秦廷的目標,一直是遷移人口到南海,怎麼可能突然將這些人給遷回去?這一來一去,不是白折騰嗎?”
“再則。”
“五十萬大軍啊。”
“就算秦廷要撤,又靠誰來填補?”
“這麼多將士,想放回去根本就不現實,若是真的放回去,這些將士的爵位怎麼發放?關中有這麼多田地?”
“給不出來的!”
“那胡亥小兒就是在說謊。”
“將軍切莫受騙。”
“現在胡亥說的大話,最終都要付出代價的,一旦被大軍知曉秦廷在說謊,到時軍中對秦廷的怨念將會達到極致,到時將軍順勢自立,也是順理成章,將軍千萬不要有任何動搖。”
“必須堅定主意。”
呂嘉不住的勸說。
他知道趙佗對自立一直態度曖昧,真正對自立感興趣的是其子趙眜,但趙佗這次若被胡亥說動,到時再想說動恐就難了。
趙佗淡漠的看了呂嘉幾眼,冷聲道:“呂嘉,當初我留你,是因為你為越人首領,能幫助大軍儘快安定三郡,但你莫要忘了,我趙佗是秦將。”
“更是一名秦將!”
“至於你所說的,眼下有何意義?”
“軍中士卒相信就已足夠,至於最終會不會落實,至少要等到甌駱地區徹底被掃滅才能知曉,在這段時間之前,你就不要再動什麼心思了。”
“下去吧。”
趙佗揮了揮手,不願跟呂嘉再說。
呂嘉有些急了。
他急忙道:“將軍,甌駱地區不能輕易平定啊,一旦平定,將軍將再無自重機會,將軍莫要糊塗啊。”
“將軍。”
“下去!”趙佗冷著臉,嗬斥道。
呂嘉麵色青一塊紫一塊,最終不敢再言。
等呂嘉徹底走遠,趙佗搖了搖頭,輕聲道:“是與不是,到時就知道了。”
“我趙佗不能賭。”
“南海這五十萬大軍,我趙佗隻是主將罷了。”
“真正的掌軍者並非是我。”
“而是陛下!”
隨即。
趙佗朝大帳外道:“來人,去告訴趙眜,讓他以後少動些歪想法,若是再敢胡作非為,莫怪我軍法處置。”
離開大帳。
呂嘉臉色陰沉。
他看了眼趙佗的大帳,最終恨恨的冷聲道:“將軍你怕秦廷,我呂嘉不怕,將軍不敢做事,我就逼你去做。”
他伸手,招來幾個士卒,低聲道:“這段時間密切關注胡亥公子的動向,若是胡亥出城,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
說完。
他徑直走出了大營。
他對胡亥已怨念滔天,胡亥不能多留了。
必須殺!
秦軍靠不住,那就靠越人。
他同樣是越人首領。
趙佗在一番吩咐之後,卻是同樣去了臨塵,他為大軍主將,卻是不得不多加考量,他必須問清楚胡亥所說是真是假。
亦或真是權宜之策。
很快。
趙佗到了胡亥居住的府宅外。
在稟告了一聲後,被趙高領進了大廳。
胡亥已換了身衣裳,見趙佗前來,也是熱情道:“趙佗將軍,眼下軍中情況如何?可還有浮動?”
趙佗拱手道:“回公子。”
“經公子的高義解釋,軍中原本的動搖之心,已徹底安定下來,軍心穩定,趙佗謝公子的仗義出聲。”
胡亥哈哈一笑,自得道:“趙佗將軍客氣了。”
“軍心穩定就好。”
“就是不知趙佗將軍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趙佗凝聲道:“前麵公子在大軍麵前說朝廷日後會將將士陸續放回,趙佗為南海主將,卻是不敢疏忽大意,因而想向公子求證。”
“還請公子恕罪。”
聞言。
胡亥眼皮一跳。
他眼中露出一抹難色,在猶豫了一陣後,開口道:“朝中的確有過商議,隻是最終並沒有真的確定下來。”
“那公子這番話,豈不”趙佗臉色微變。
胡亥笑著道:“趙佗將軍莫要擔心,我既敢說出這番話,自是有一些底氣,朝廷的確有所考慮,也的確在製定相應政策。”
“隻是還需要時間。”
“但用不了多久,趙佗將軍就能知道了。”
趙佗目光陰翳。
他拱手道:“還請公子細說一二,末將實在擔心。”
“眼下軍中大多相信公子所言,若是最終朝廷並不能做到,到時軍心浮動之下,恐會生出很奪不測,末將不敢不上心。”
胡亥目光微凝,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這恐不能說太多,趙佗將軍隻需知道,朝廷的確會讓士卒回去,至於最終會是何等形式,眼下尚不明朗,我也並不能多說。”
“至於後續會不會動搖軍心,我相信以將軍之能,是能安撫好軍心的。”
“而且也未必會走到那步。”
胡亥麵色輕鬆。
嵇恒跟扶蘇商議時,他就在場,隻是那些話並不適合為外人道也,再則,最終會變成怎樣,連嵇恒都說不準,他又豈敢去誇下海口?
他唯一能篤定的,便是朝廷會讓人回來。
隻是不可能是全部。
何況嵇恒第二個錦囊就說過,不要貿然乾預軍中事務,他前麵那番話本就為安撫軍心,眼下目的已經達到,已沒有必要再多說。
趙佗目光陰晴不定。
他在沉思片刻後,也知曉胡亥不會再多說,隻能道:“公子,非是末將多言,而是事關五十萬大軍,末將不得不謹慎,既然公子這麼篤定,末將也不再多問。”
“請公子恕罪。”
胡亥額首道:“趙佗將軍有心了。”
“隻是這次發放錢賞的士卒隻有幾萬,還有幾十萬大軍等著錢賞發放,這恐就要趙將軍多加費心了,定要將這些錢賞足額發放到將士手中。”
趙佗連忙道:“請公子放心,末將定派人嚴密監督,絕不容任何人貪墨。”
“趙將軍做事,我自是放心的。”胡亥不疑有他,他似想起了什麼,問道:“我前麵聽說楊翁子將軍吃了那什麼海規中毒,不知楊翁子將軍現在狀況如何?可轉危為安?”
趙佗麵露異色,沉聲道:“楊翁子將軍前麵跟越人首領會盟時,的確吃了幾斤的海規,不過已救了回來,隻是身體還很是虛弱,隻怕短時難以恢複元氣,末將替楊翁子謝公子關心。”
胡亥點頭道:“無事便好。”
他之所以提一嘴楊翁子,其實是趙高特意吩咐的,為的就是拉近跟南海將領的關係。
兩人一問一答,又聊了一陣,趙佗便起身告辭。
等出了臨塵,趙佗目光陰沉下來,他本意是想問清秦廷的真正意圖,但胡亥對此卻是守口如瓶,根本不願多說,他在試探幾番後,最終也隻能無奈放棄。
隻是在這一番交流下,他隱隱察覺到胡亥的結交之心。
這讓趙佗不免心中起疑。
他可是清楚,朝堂過去都是認可長公子的,但為何胡亥會對自己生出結交之心?難道在這幾年內,朝廷生出了一些變化?
扶蘇已開始失勢?
隻是他雖遠在南海,但消息還沒有不靈通到這種地步,也完全沒有聽說過這類傳聞,但胡亥的結交之心不像是假。
難道是胡亥對皇位有覬覦之心?
一念間。
趙佗心中微動。
但他並未就此多想,南海距離關中太遠了,短時,他都不會回鹹陽,因而沒必要卷入這些紛爭,若是胡亥所說是假,到時南海或許還會有變。
他沒必要考慮太多。
專注當下。
而在兩三天內,胡亥的言論,早已在軍中大為傳布,更以極為迅疾的速度傳遍整個南海三郡,軍中將士聞言大為振奮激昂。
軍中士氣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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