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此乃務實陰陽之爭也!求訂閱)
十二月初。
事涉華夏根本的一場思想大論證正式拉開了帷幕。
除了遠在南海的趙佗、北疆的王離等將領,凡在朝中任職的大臣,都已儘數到了宮中。
這次的規模同樣空前。
大殿內皇帝階下專設有皇子趨於,十幾名皇子全部與朝,肅常寬闊的正殿,黑壓壓一片共計六百餘人,殿外飄著雪花,眾人也仿佛如天氣一般,神色十分的嚴肅,不苟言笑。
隨著卯時鐘鼓聲響起。
帝輦在迭次長呼中徐徐推出。
高冠帶劍的始皇穩步登上帝座,今日的大朝會正式宣告開始。
“諸位,今大秦安定,然天地間卻突降天象,國人惶恐不安,日前,首議業已發下,各官署也大體清晰商議何事,歸總論之,主掌依然兩分,今日大朝,朕降親為決斷,朝會議政,不避歧見,諸位但言無妨。”
話音剛落。
舉殿大見肅靜。
正值隆冬時節,天氣清寒,所有的殿門與窗戶全都關閉,沉沉大殿中,燃放著炭火,相較外麵的清冷,殿內卻是異常溫暖。
安靜些許。
“臣,良相公有奏。”西邊文職大臣區的巫師良相公,昂然出列道:“凡存心養性之理,窮神知化之方,天人感應之機,治忽存亡之候,莫不畢書之。”
“天人之際,合而為一!”
“臣認為天和人同類相通,相互感應,天能乾預人事,人亦能感應上天。”
“臣以為天人感應。”
“天人感應之說,源於《尚書·洪範》。”
“《洪範》曰: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暘若;曰晰,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暘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風若。”
“其意簡單明了。”
“君主施政態度能影響天氣變化。”
“正刑與德,以事上天。”
“天人之間是有感應關係的,人類的行為會上感於天,天會根據人類行為的善惡邪正下應於人,天下應人的方式即是用災異來譴告人,使人反省改過。”
“這次的熒惑守心便是上天降下譴告。”
“請陛下明鑒。”
說完。
良相公施施然的坐回原位。
他已過年七旬,這幾年已從朝堂淡出,然驚聞這次朝會,也是難得上朝,將心中所想儘數吐露,而良相公的話,也是引得在場大臣為之側目。
良相公非比尋常。
其是巫師。
過去對讖語的拆解十分靈驗,因而在朝中地位超然,像是扶蘇、胡亥等公子降生取名時,始皇都有曾詢問過良相公意見。
眼下良相公率先開口,也是讓不少人心生浮動。
他這番言論雖沒直說天象是對大秦不滿,但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晰,這已將這次天象的降臨歸咎於始皇的施政不當。
有了身份特殊的良相公開口,其他日者星官紛紛進言。
“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
“上天有好生之德。”
“.”
一時間。
殿內充斥著各種附議聲。
張蒼位於殿中,他看了看四周,見無人開口反駁,眉頭一皺,沉思了一下,選擇站了出來,他躬身作揖道:“臣對《洪範》有不同見解。”
“臣認為《洪範》非是認為天下存在天人感應。”
“而是反對有此想法。”
“《洪範》是《尚書·周書》中的一篇,其主要用五行說來解釋自然和社會的變化及運動,然我通讀此篇,並未感覺其文提出的是‘天人感應’,反倒更像是‘天人相分’。”
“五行,天所以命萬物者也。”
“天地之用五行也,水施之、火化之、木生之、金成之、土和之……萬物所以成也。”
“五行之為物,其時、其位、其材、其氣、其性、其形、其事、其情、其色、其聲、其臭、其味,皆各有耦,推而散之,無所不通。一柔一剛,一晦一明,有正有邪,有美有惡,有醜有好,有凶有吉,性命之理,道德之性皆在是矣。”
“也就是說‘有耦’‘有對’是帶有普遍性的,是貫穿於天下人事和一切事物的,決定著事物的無窮變化。”
“對於這種普遍性,我認為它更符合道家的‘道’!”
“這個道是客觀的規律,無論是自然還是社會,實則都為‘道’所支配。”
“天地萬物不得其常,則恐懼修省,固亦其宜也。”
“今或以為天有是變,必由我有是罪以致之,或以為災異自天事耳,何豫於我,我知修人事而已。蓋由前之說,則蔽而葸,由後之說,則固而怠,不蔽不葸,不固不怠者,亦以天變為己懼,不曰天之有某變,必以我為某事而至者,亦以天下之正理,考吾之失而已矣。”
“所以我認為良相公說的不對,《洪範》一篇文章,分明是說人應當順應客觀規律,‘繼天道而成性’。”
“更要‘修人事以勝天’!”
“天人不相合。”
這時。
文臣區突兀一句冷笑傳來。
“張禦史此言差矣,正所謂天心即民心,天意即民意。”
“天人相感,陰陽相和。”
周青臣離開座案,站到了空闊處,雖麵色有些蒼老,精神卻依舊矍鑠。
他朝始皇恭敬一禮,高聲道:“臣這些年謹案書卷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
“……及至後世,淫佚衰微,不能統理群生,諸侯背畔,殘賊良民以爭壤土,廢德教而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下不和,則陰陽繆盭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緣而起也。”
“墨子曰: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
“由此可見,以此見天之不可不畏敬,猶主上之不可不謹事。不謹事主,其禍來至顯,不畏敬天,其殃來至暗。暗者不見其端,若自然也。故曰:堂堂如天,殃言不必立校,默而無聲,潛而無形也。由是觀之,天殃與主罰所以彆者,暗與顯耳。”
說著。
周青臣麵露一抹倨傲。
他為博士仆射。
在前兩年,博士學宮大量博士外逃,博士學宮更是名存實亡,他這個博士仆射,最終也變成了一個光杆司令,隻是周青臣並不甘心就此消亡,一直在研讀各類史書,而這次的天象之爭,無疑讓周青臣再度看到了希望。
他寄希望借此重新贏得始皇信任。
因而這幾日一直埋頭書海,最終將儒家的言災異述天道,跟墨家的天罰理論結合,啟發性的將天人感應學說更進一步。
天為至上的人格神,一旦君主違背了天意,不仁不義,天就會出現災異進行譴責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會降下祥瑞以鼓勵。
他相信。
自己這番言語定能博得始皇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