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蘇明安差不多猜到了這次的結局。
許願的人實在太多了,願望必然產生衝突。這次輪回注定是失敗的。
就在他想離開時,徽白叫住了他。
“等一等。”徽白走到他身側:“蘇明安,我可以相信你的真心嗎?”
“什麼?”蘇明安蹙眉。
所有人都覺得他無比可疑,為什麼徽白這麼說?
“我不在意其他人怎麼看,我相信我的判斷。”徽白指了指蘇明安的胸口:“世人皆辱你、厭你、不理解你。可我卻猜測,你玩世不恭的處事態度下,是否藏匿著一個救世的真心?”
“蘇明安……真心,你擁有一顆真心嗎?”
徽白的話語,像是突然灑入陰影的一線陽光。
一個千夫所指的人麵對這樣的話語,很難不觸動。
蘇明安略微警覺,隻是沉默地點點頭。
徽白笑了笑,忽然說:“你喜歡看電影嗎?什麼題材?”
話題如此跳躍,蘇明安想了想:“……文藝片?”
“嗯。”徽白點點頭:“喜歡看文藝片的人,性格都不會太差。”
……這算什麼理由。
“這顆鑰匙,你收下。”徽白將一顆透明鑰匙,塞入蘇明安手心:“這是能聯絡世界遊戲意誌的鑰匙,是我在最後一個副本獲得的道具。但它隻能在許願結束後使用,我擔心……作為第一玩家,許願結束後,我會被背叛者群起而攻之,沒有機會動用這把鑰匙。屆時,拜托你使用這把鑰匙,聯絡世界遊戲的意誌,請求它幫助我們。”
“你怎麼就肯定,係統願意幫助我們?”蘇明安問道。
“我不確定。”徽白搖搖頭:“但我覺得,你或許能說服它。”
“你到底為何這麼看好我?”蘇明安困惑道。
“……因為。”徽白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心口:“我的職業技能,名為‘好感度係統’,我能看到彆人的好感度。”
“你對你自己的好感度,是60點。”
“你對翟星的好感度,卻是整整100點。”
“我相信,你有一顆真心……蘇明安。”
蘇明安的瞳孔微縮。
徽白的笑容卻很輕盈:
“許願那天必有惡戰,投靠高維的背叛者必定會趁機對我們動手。明知前方是屍山血海,但我們不會退。”
“我和布萊克他們,已經提前立下了遺囑。若我們真的死去,請麻煩你為我們合上眼睛。”
“大戰那天,請你不要參戰,保命為主。畢竟,我們還指望有人能活下來,為墳墓獻花。”
“蘇明安,你是我見過對翟星最無私之人,你要活下去……活到曙光降臨的那一天。”
蘇明安沉默聽完,試探道:“你可以逃跑的。”
徽白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這裡,不容許我逃跑。”
……
“唰——!”
最後一批玩家正式回歸。
伴隨著流光聲,三十六位全完美通關玩家都出現在了一個偌大的玻璃平台上。
隱隱傳來神聖的頌歌聲,鼻尖傳來紙錢燒焦味。
玻璃平台下,是密密麻麻的十億人類,他們仰著脖子,等待著高台上的許願結束。
“——三十六位全完美通關者。”一個柔軟的聲音傳來:“請許下你們的願望。”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
蘇明安疑惑抬頭,眼睛驟然睜大。
一位黑發披肩、黑眸溫潤、五官模糊的青年,戴著兔耳,穿著毛茸茸的白衣,立於上首。他手持一杆猩紅天平,仿佛優雅地提著一杆長煙鬥。
——這,這是老板兔?
蘇明安的心跳劇烈顫動。
——這是最初的、稚嫩的老板兔?
原來老板兔一開始是黑發黑眸,隨著越來越融入世界遊戲,才逐漸異化為白發紅眸。
這小夥子多優雅、多端正。怎麼四億多次輪回後,就變成了那麼賤兮兮的陰暗扭曲模樣。
在神聖的頌歌聲中,蘇明安聽見自己許下了願望:“贖回翟星”。
但他也意識到了結局必然悲劇——有三十六個人同時許願,魚龍混雜,願望衝突必然發生。
很快,毀滅的大雪從天際落下。
果然,第一次輪回是失敗的。
——有人許下了殺死所有人的願望。
平台下的人們亂跑亂叫,驚恐地躲避這場抹殺之雪。純白的、瑰麗的、晶瑩的雪,落向了人世間。
“安忒托莉亞!路德維希!穆長纓!準備戰鬥!”這時,一個發型乾練的男人站在高台上,呼喚眾人:“果然,我們中間出現了叛徒!諸君不必畏懼,配合作戰!”
一場大戰展開。
榜二金發女子安忒托莉亞,拿出了一個類似【小世界】之物,拋向下方,庇佑了平台下的十億人。
下一刻,一道身影閃過,名為阿利爾多的榜七玩家,手持一柄猩紅閃爍的吞噬之爪,一爪拍碎了【小世界】,試圖大肆殺戮。
“果然是你背叛了人類!吞噬之神的繼承人,阿利爾多!”布萊克露出憤憤之色:“阻止他!”
“動手!”
“動手!”
“殺了這些擁抱高維的叛徒!”
“你們這些要抱著故鄉一起溺死的家夥,才是蠢貨!”
幾乎所有的全完美通關玩家,這一刻同時出手。有人保護人類,有人襲擊人類,有人渾水摸魚,有人冷眼旁觀……玩家的力量、神明的力量、高維的力量,混亂駁雜地湧在一起,炸開無比絢爛的煙火。
這是蘇明安見過最宏大的一場戰鬥。
烈焰吹起他的黑發,疾風灌入他的衣領。
足足三十多名全完美通關玩家,手持各大權柄戰到一起。天地儘黯,日月無光,地動山搖,九天傾覆。
蘇明安站在角落默默旁觀,縮小自身的存在感。
卻有一人主動朝他走近。
“……你給我的感覺,和之前不一樣了。”那人罩著黑鬥篷,露出幾根蒼白的頭發,神情陰鬱,猶如陰濕的泥土。
——監察者,呂樹。
呂樹隻追隨“好人”。而滿身黑暗氣息的影版蘇明安,顯然不會吸引到呂樹的跟隨。因此,這一次,他們二人並不熟。
由於沒有遇到合適的“好人”,在這個輪回中,呂樹的性情極為陰鬱,孤獨地變強、孤獨地舔舐傷口,孤獨地複仇。監察者的身份更是讓他染上了殺戮的冰冷。
“你不是之前的蘇明安,你是誰?”呂樹一眼就看出了蘇明安的氣質驟變,敏銳地發問。
“我是不一樣的蘇明安。”蘇明安說。
呂樹盯著蘇明安看了一會,就在蘇明安以為呂樹要沉默的時候,呂樹突然冒出一句:“……好人。”
蘇明安側目,震驚地望著呂樹。
碧綠的眼瞳露出認真的眼神,呂樹伸出手:“好人,我想幫你。”
居然如此直截,如此敏銳,如此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