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麼內核的蘇明安,都能被認出來。
蘇明安看了眼混亂的戰局:“我接受你的示好。不過,等到這場混亂結束,我們再聊聊,好嗎?”
“嗯。”呂樹點頭,周身的冷意收斂了不少。
然而,無人能置身事外。
蘇明安還是被卷入了大戰。
這場回憶跳過了不重要的部分,當蘇明安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重傷垂死,視野鮮紅模糊,全身劇痛,鼻尖滿是鮮血的氣息。
……看來大戰結束了,他幸存了下來。
他失血過多,頭暈眼花,摸索著向前走,數不清的玩家屍體堆積腳旁。
直到,他摸到了一截漆黑的袍據,呂樹的胸口被不知何處的流矢刺穿,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
“……呂樹?”蘇明安輕輕喚了聲。
呂樹無法回應他了。
追隨那麼短暫,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像一片匆匆凋落的梧桐葉。
藍色的長劍斷裂在地,路被人腰斬,隻留半截死不瞑目的身軀。
“……路?”蘇明安喚了聲。
這家夥還說,要一直盯著他。這才多久,就違背了承諾。
蘇明安合上了路的雙眼,汲著血跡,向前走。
“……有人嗎?”
他睜著模糊的眼睛,一步步走著,腳下滿是黏膩的血液。他一瞬間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
血紅的地獄,隨處都是破碎的辰星與死於黑夜的執火者。
“……有人還活著嗎?”
聲音飄蕩在風中。
足足二十多具屍體倒在地上,皆是猶如群星般閃耀的、驚才豔豔的全完美通關玩家。麵對背叛者,他們本來有機會逃跑,卻為了保護平台下的十億人類,留在了這裡戰鬥。
蘇明安才記住他們的名字,現在卻再也不需要了。
布萊克的金發染滿了血,他一直致力於維持玩家之間的秩序,主動召開會議,主動號召大家心向人類。他本想在遊戲結束後環遊世界,現在卻……
路德維希躺在地上,雙目閉合,神情並不安寧。他曾在會議上說,未來想要成為一名航海家,但隨著胸口破碎的心臟,如今什麼都不剩。
一切的承諾,一切的未來,都成為了一紙空談。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
“……徽白,徽白?”
蘇明安翻著一具具屍體,試圖找到徽白。
忽然,一隻手突兀攥住了蘇明安的手腕。
“……我在這裡。”溫和的聲音響起,氣息不穩,卻滿是安撫的情緒。
蘇明安的視野依舊模糊不清,自己似乎傷到了瞳孔,視野一片血紅,隻能隱約看見燦爛的金色。
“你還活著。”蘇明安用力揉了揉眼:“受傷嚴重嗎?”
“不是什麼大事。”徽白的聲音依舊含笑:“我身上染了很多彆人的血,所以你看我是紅色的。我休息一會……就好了。”
蘇明安試圖扶起徽白,卻發現徽白如同鉛石般沉重。
“第一玩家……第一玩家?”察覺到徽白快要睡過去,蘇明安拍了拍徽白的臉頰:“彆睡。”
徽白咳嗽幾聲,勉強吐出幾口氣:
“我沒事。”
“第一玩家是不會倒下的,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這句話。
沒想到你這個紅塔混子、美瞳大俠、綠茶大師,曾經也這麼勇敢過。
蘇明安依舊看不清徽白的表情,視野血紅一片。
但他感到,自己的衣袖被金發青年攥緊:
“你聽著,蘇明安……這場大戰暫停了世界遊戲的結算,以阿利爾多為首的四位玩家,在第六席和第七席的支持下,試圖毀滅人類,他們有三人被我們當場誅殺,剩餘一人回歸了高維的庇佑下。”
“你拿著鑰匙,去求助世界遊戲的意識……咳咳……我之前和祂聊過,祂會幫你的。”
“人類……人類沒有輸。我們攔住了毀滅之雪,即使付出了血的代價,但隻是我們十幾人的死亡。”
“我們拯救了……拯救了翟星。”
蘇明安掙脫了他的手:“那為何不是你拿著鑰匙去,你不是說受傷不嚴重嗎?”
徽白笑了,咳嗽越來越劇烈:
“對,對啊……不嚴重。”
“我還想著……回頭要一起看電影……”
“布萊克和路德維希之前約我,世界遊戲結束後,要一起去周遊世界,去看薰衣草、大風車、太陽花、北國的雪……”
“我……隻是需要休息一會。”
“一會……一會就好啦。你先去吧。”
傷到了瞳孔,蘇明安的視野很模糊,看不清徽白的臉色。
隻能看到血,隻能看到滿目的紅。
徽白說這都是彆人的血……好吧,他相信這個謊言。
於是他轉身走去,姿態決絕,頭也不回。
直到他望見,遙遠的天際,劃過幾道潔白的流星。
那是漫長的寂靜。
“啪嗒。”
身後響起像是手掌滑落的聲音,耳朵再也聽不到淺淡的呼吸。
風中飄來紙錢的氣息,混雜著不知是誰隨身的茉莉花香。
……第一玩家攥著鑰匙,踏過血水,向前走。
而另一位第一玩家,走了太遠的路,終於停止了腳步。
……
世界如此大。
蘇明安站在神聖、莊嚴、代表著最終之路的許願平台上,忽然感到蒼茫。
身後,二十多具玩家的屍體,鋪成了一條鮮血之路。
金紅色的陽光落在他身上。
像是有許多人虛虛環抱著他,最後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
他抬起頭,高舉鑰匙:
“世界遊戲。”
“我要麵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