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清晨時分李泰走出房間時,隻覺得朝陽都較往常更顯明媚和煦。
吃過早飯後,若乾鳳並沒有急著去上學,特意繞道此間,瞧見李泰所著非紅非白,而是一身不甚起眼的赭黃袍服,忍不住便捧腹笑起來:“阿兄,你這不像去人家做客,是要下地勞作,黃皮鱔魚……”
“滾去學舍!”
李泰沒好氣白他一眼,你懂個屁,老子黃袍加身、buff拉滿,馬上就要一飛衝天!
時下的北朝,自無唐代那麼嚴明有序的服色製度。雖然在孝文帝改革後也有著五等公服製度,但赭黃仍不屬於貴色,群庶下民亦可穿戴。正如若乾鳳所嘲笑,這一身打扮瞧著倒像是個準備下田耕地的老農。
但衣袍服色終究隻是細枝末節,風采如何終究還是要看底色如何。李泰這一身赭黃袍穿在身上,隻覺得神清氣爽,心裡也覺得較那大紅大紫更顯吉利,彩頭討得十足。
他這裡還沒來得及進用早餐,崔彥昇卻已經殷勤登門,瞧著李泰衣著儀態一絲不苟、較之平日裡更顯端莊俊雅,臉上笑容也更加濃厚,耐著性子在莊上略用早餐,便急不可耐的連連催促李泰起行出門。
今年商原莊又向外擴了一圈,雖然還未與獨孤家莊園比鄰,但彼此距離也更拉近。
莊外已經開起了早市,人聲雜亂,李泰索性便直接從穀中彆墅往東走去。這麼近的距離倒也不需要再騎馬眾從,隻帶三五隨員,安步當車,欣賞一下沿途溝嶺晨景。
如果此行順利、得償所願的話,那得讓獨孤信把商原東坡的這莊園添作嫁妝。到時候兩莊合成一戶,一條土路勾連,李泰就成了商原上最大的地主,商原莊用地也能更加的充裕。
這麼一路思忖著,不知不覺已經來到獨孤家莊園門外,李泰遠遠見到莊園前的土路上剛剛灑水壓塵,門口甚至還鋪上了地毯,一副款待貴賓的模樣,臉上笑容不免更加的歡暢,嘴上卻還是謙虛的感歎道:“又不是生客初訪,獨孤開府如此盛情,真是讓人受之惶恐啊!”
“大都督誤會了,獨孤開府今日並不在莊,隻是我家親屬幾員暫借開府莊園,要在這裡盛情款待大都督!”
崔彥昇聽到這話後,神情便有些尷尬,連忙解釋說道。
“獨孤開府竟然不在?”
李泰聞言後自是一愣,思緒一時間有些卡殼,這是什麼情況?你要嫁閨女給我,卻都不肯親自來見、當麵商談,有點狂了吧?
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可能真的是他會錯意了,先入為主的覺得崔彥昇是受獨孤信指使。其實仔細想一下,獨孤信若真要與他商討這種家門大事,倒也不必多此一舉的讓崔彥昇出麵邀請。
可如果不是獨孤信授意,崔彥昇這麼鄭重的邀請自己又為什麼?彼此共事署中,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若隻是尋常事情,什麼話不可直說,何必再如此大費周章,難道他們家也饞自己?
他這裡尚自狐疑猜測,崔彥昇已經笑語說道:“今日邀請卻未儘實相告,的確是有些冒昧。隻不過情急催人,不暇款就周全。實情是我堂兄戶中有女待字閨中,素來傾慕大都督少俊英才,又因我從事署中的便利,故而著我一定要邀請大都督撥冗見上一麵。若是相見兩悅,自然良緣可喜。若是俗色拙質不入大都督雅懷,雖然深感遺憾,但也希望能夠不傷情麵……”
李泰聽到這番話,自是有點傻眼,這可真是陰差陽錯、讓人哭笑不得。
他本以為今天是獨孤信請他來做女婿的,黃袍都穿了,就等著刷buff,卻沒想到其實是崔家請他來要讓他跟獨孤信做連襟!
這可怎麼辦?難不成好好的老丈人,未來見麵隻能喊聲姐夫?
一念及此,他心裡也不由得對獨孤信埋怨起來,瞧瞧你家搞得這叫什麼事?時流饞我又不是一天兩天、一個兩個,愛我你就說出來啊,弄得現在你丈人家都要挖你牆角,讓我怎麼辦?
得知實情後,他兩腿隻如灌了鉛一樣沉重,情況突然變得詭異起來,他一時間真是不知該要怎麼應付了,隻是心裡下意識的抵觸前行。
倒也不是從心裡看不起崔家,隻不過這情況實在是大悖於他的預想。你揚州炒飯做的再香,擺在川菜館裡售賣總也不妥。
崔彥昇也是不無忐忑的打量著李泰,見其神情突變、腳步也停了下來,便不由得有些心慌,連忙垂手抱拳說道:“若大都督因卑職前未據實以告而心生忿想,卑職也……”
“參軍言重了,隻是這件事的確太過突然,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李泰抬手打斷了崔彥昇歉語,將紊亂的思緒稍作收拾,然後才又發問道:“我想請問參軍,此事獨孤開府知否?”
他現在最想搞清楚的,自然是獨孤信知不知情。如果獨孤信知道卻還不阻止,那麼這件事顯然是他從根本上就想錯了,獨孤信壓根就沒有要嫁閨女給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