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誌不滅
殿中氣氛有些安靜。
李林甫躬身侍立,目光瞥去,聖人正在看王忠嗣呈上的竹紙,眼神帶著些玩味之色。
“李靜忠?”
李隆基喃喃了一句,似乎因這名字而覺得好笑,道:“十郎也看看吧。”
自有內侍把竹紙遞在李林甫手上。
李林甫看過,目光一凝,有些詫異於王忠嗣竟會使出此等手段自救,這完全不符合他對王忠嗣的了解。
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因聯想到昨夜薛白與王忠嗣同飲、贈詞一事。
“十郎如何看?”
“老臣確感詫異,王忠嗣一向與太子情厚,此番竟能上書罪太子身邊之人,不知是否有隱情?”
讓人詫異的是,李靜忠手裡竟拿著一把單刀。
李亨被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打得措手不及,有瞬間的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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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宅。
他回想起那個午後,穿過長廊,小跑到那少年與婢女麵前,賠笑著請他們進到大缸裡,交待那些隴右老卒將人處理乾淨。
“遵旨。”
“我……我沒有!”
“陛下。”李林甫小心地試探了一句,問道:“王忠嗣攻石堡城立下大功,歸京後又查出如此大案,不如,遷為兵部尚書?”
~~
“丈人還是心軟了。”
至此,無非是王忠嗣反咬了李亨一口意圖消除聖人猜忌。但東宮勢力與太子本人是有區彆的,不得聖眷的廢物太子退場了,接下來,他與王忠嗣爭奪邊鎮之權,才是真正的交鋒。
“不急,待朕聽他述功之後再談……”
李隆基不詢問意見,徑直道:“既然敢在京殺人的是隴右老卒,此案便交由王忠嗣查,找出證據,儘快定案。”
“記得,郎君,怎麼了?”
李亨見狀大怒,喝道:“這裡還是一國儲君居所,爾等敢公然栽贓……”
隨著這幾聲大喊,一樁一樁事情開始應接不暇。
divcass=”ntentadv”王忠嗣不像是來查案的,反倒像是來打仗的,龍武軍士卒迅速撲滅了李靜忠屋中燃起的火,往後院捉拿李靜忠。
“我是小女子,哪就喜歡看報仇,我也沒有很恨他啊。”青嵐抬頭看著自己布置的裝飾,小聲道:“就是在缸裡,我們才有這場姻……姻緣嘛……”
下一刻,王忠嗣拉過他,再次道:“我欲鎮河東,保的是大唐社稷,你信我。”
“將儲君打落至如此地步,那昏君便可更肆無忌憚享樂了。”
因薛白在外麵宿醉不歸惹得她很擔心,她不免抱怨了幾句,自覺是以侍妾的語氣。
“不可能。”
“太子彆院我是第三次來,初次來時便是李靜忠招待的我。”
得知是這個處置,李林甫有些失落,同時又有些鬆了一口氣。
“哪日?灌我什麼酒?”
“義兄這是做什麼?”
勤政務本樓外,王忠嗣等了許久,終於有內侍趕來。
他似乎病體已愈,起身,親自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翻開,柔聲道:“我來教汀娘看吧。”
李林甫遲疑片刻,還是沒忍住,問道:“敢問聖人,邊鎮之事?”
“多謝內官。”
這種威懾將會比官職更能體現他的權力……
失落於終究沒能廢掉太子,但在聖人有生之年,太子已沒有任何實力能威脅到他這個宰相。
倒不是小心眼,而是他親手除掉李靜忠,對於知情人而言是一種威懾。
薛白看她勤勞又害羞的樣子,正覺有趣,忽聽到通傳。
“沒有大名?”李亨眉毛一挑,道:“我這太子身無長物,沒什麼能賞賜的,賜你一個名字可好?”
李靜忠已經被嚇瘋了,反而更狂,臉上浮起獰笑,揮刀,向薛白劈去。
就在昨日,楊釗竟敢在禦宴上公然稱胡兒想要貪河東節度使一職……
“酒量還是有漲些的。”
張汀目光轉到薛白的臉上,忽然意識到這是什麼意思……東宮曾活埋他,他要報複。
“死在長安城郊的回紇可是你派遣的?!”
“殿下,我奉旨查案,還請殿下見諒。”
“今日報仇,你可想去看看?”
李林甫撚須沉吟。
但到了次日,李林甫進宮,談及李靜忠之罪,李隆基略略一想,卻是道:“召李泌覲見。”
元載湊到薛白耳邊,低聲道:“若能指罪太子,方好保他一鎮節度使。”
他大喊著,忽然向薛白衝了過去。
“郎君,有客求見,自稱是元載、王韞秀。”
她忽然覺得他比李靜忠的屍體還可怕,腿腳一軟,幾乎摔倒,連忙伸手一扶,正好扶在了李亨身上,夫婦二人竟是同時踉蹌了一步。
青嵐正往銅鏡上貼花鈿,聽得動作不由道:“郎君怎麼回來了?”
這句話落在旁人耳朵裡無妨,在李亨聽來卻如晴天霹靂,他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讓自己知道一切都是夢。
一個個問題壓過來,李靜忠終於發現自己是辯解不了了。
這一幕太過可怖,嚇得她呼吸都要停了。
“無情或有情隻怕不重要了,經其一事,太子勢必對王忠嗣心懷怨恨。”
青嵐愣了一下,須臾卻是搖了搖頭。
誰也不知那刀是何處來的,太子彆院根本沒有這東西。
其中已有人張弓搭箭,近距離聽著那弓弦被扯動的聲音,看著那箭鏃閃閃發光,顯得十分駭人。
正此時,前院又傳來了喧囂聲,這已是近日來第三次了,前兩日都是王忠嗣闖進來,卻不知今次是誰?
李亨看向那些宮人們,心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要被人盯著,心中愈苦。
他忘了與王忠嗣說話,向前走了幾步,聽到薛白與元載正在說話。
何必把一個兵權、聲望俱喪的太子廢了,再立一個精神氣十足的新太子。
“名單。”李亨道:“我經營朔方已久,軍中又豈隻有義兄一個助力?此番或許會損失慘重不假,但多虧了聖人重用王鉷,我這個儲君依舊是人心所向。”
李靜忠自己都不知為何有一把刀放在角落,被逼急了的他隻好一把操起,妄圖喝退那些士卒。
說的其實是納妾的一些禮儀,青嵐身兼多職,忙著布置新房安排流程,倒像是自己將自己納進來。
……
也許薛白已經被坑殺在地下了,是鬼出來複仇的,隻有鬼能有這種能耐。
“倒是如了楊黨的願,真讓他們拉攏了王忠嗣。”
“王將軍,聖人正與右相在商議國務,暫不便召你相見。至於王將軍上書所言之事……聖人命你查出證據,給百官一個交代。”
“義兄?”李亨非常了解王忠嗣的性情,不由極為驚訝,“義兄還能有何事相見?速讓他來見我。”
前方,有人回過身往這邊看了過來,是薛白。
~~
少陽院。
隻此一句,李林甫其實已察覺到了聖人的心意。
“才不信。”青嵐已經敢嗔薛白了,道:“待我……那日,灌你一杯酒,看伱醉不醉。”
……
“你!”
他目光看去,隻見地上一顆頭顱滾了兩圈,停了下來,李靜忠的那張臉還顯得猙獰。
“這是什麼?”
張汀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