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弼的確是在秦王齊駿手下見過這個名叫尹寰的少年,據他回憶這家夥有點兒毛遂自薦、且死纏爛打的意味,而鑒於他態度非常積極而且能力也不俗的情況下,便被安排到了商會當中聽候差遣,其實也並沒有受到什麼重視。
但自打齊單與賀難聯手圍攻齊駿之後,陳公子便回歸了隊伍,便也不知道此人的去向了——後來齊駿被三法司處置,盛國各地的商會據點也在同一時間受到了清剿,而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之下,尹寰的下落其實存在著很多種可能性。
其一,就是葬身在當初的那場大戰之中成為了炮灰,那麼就連屍體可能都找不到了,無論是官軍還是江湖人處理屍體的常規辦法除了集中焚燒之外就是就地掩埋;其二,那就是他成功地生還但卻在當時或者後來的清剿行動之中被捕入獄,這種結果反而好辦,至少依靠人脈怎麼著都能找到這家夥;其三,就是尹寰的運氣很好,沒有戰死也沒有被官府逮住,依然跟隨著商會的殘餘勢力銷聲斂跡地藏匿在某處;至於最後一種結果,就是他看到商會的頹敗便趁亂離開了——這也並非沒有可能,因為尹寰加入商會的時間太短壓根兒也談不上忠誠。
冉淵是一定要找到尹寰的,並不僅僅因為他要複仇,他更想做的是問一問尹寰這麼做究竟值不值得?
作為扶搖派年輕一代中最優秀的兩個人,冉淵知道尹寰自視甚高,對自己是有些不服氣的,但他也沒有想到那份嫉妒居然能如此沉重,同時毀掉了兩個人本該光明的未來。……
蕭克龍對冉淵還是很欽佩的,畢竟一個人受到這種毀滅性的打擊之後還能重新振作起來的這種精神可不是誰都能做到,所以便邀請他在落雁郡暫留一段時日,但冉淵表示自己接下來要去拜問劍門山,小蕭少爺也就沒有再強求。
就這樣又等了兩日,陳炎弼終於等來了那個西域商人哈姆德的到來,邊枕雲也在從中牽線搭橋,促成了雙方的一次會談。
「哈姆德先生,對於您能答應我們的邀請,在下由衷地表示感謝。」既然是主動提出要了解情況的一方,陳炎弼也是做足了準備——這幾日他也在落雁城的商圈中打聽了不少關於哈姆德的信息。這哈姆德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這個胡人酷愛盛大而華麗的排場,以及這廝十分好色,於是陳公子也就投其所好,將邀約的地點安排在了銜陽客棧內最好的青樓「醉我居」中。
哈姆德與很多遊走在生死線上的人都一樣,你可以批評他們是縱情享樂、窮奢極欲,但他們會不約而同地告訴你這是活在當下——像他們這樣流竄在各個國家邊界線上的掮客數量不少,既要應對險惡的自然環境,又要提防神出鬼沒的海盜和漠匪,非但得不到各地官府的庇護,甚至要有可能遭到官兵的吃拿卡要……可以說他們也是真正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一群人。
就拿哈姆德來舉例,他已經算是落雁城一帶小有名氣的二道販子了,手下甚至有一支由自己領導的商隊,但這支隊伍幾乎每往返於盛國與西洋諸國一回,其中成員都要減少個一兩成左右——這些人在遠海與大漠當中的離奇經曆足以寫成一本書,而他們的去向則是這本滿載著血腥與肮臟的書籍的目錄,所以這群亡命之徒不約而同地選擇享受每一次值得的時光。
像醉我居這種檔次較高的青樓,一般接待的都是些頗有身份的人物,雖然大夥兒來青樓的目的都大同小異,但這群人自詡身份地位還是會假惺惺地吟詩作對、舞文弄墨一番,可哈姆德並不懂這些也毫不在乎,此刻與陳公子交談都是將舞姬摟在懷中:「哈哈哈……陳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您的意思我也懂。不過我哈姆德是個粗鄙之人,用你們盛國話來說就是「庸俗」,所以咱們還是來談點兒實際的比較好。」
要說能在各個國家之間遊走,哈姆德的語言天賦相當不錯
,他說的這幾句話除了帶著厚重的口音之外從用詞和語法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他見陳公子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他,便繼續說了下去:「您想問什麼,儘管說就是了——我能回答的東西,自然知無不言。而有些不能回答的東西,隻要價錢合適,其實也能夠做到知無不言——當然,你們也不用怕從我這兒買到「假貨」,我哈姆德乾這一行兒憑的就是一個」一字千金」。」
這一番話,卻是給坐在一旁的蕭克龍逗笑了,連忙說道:「那哈姆德大哥的意思莫非是——沒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錢不夠多?」
哈姆德看著年輕小子哈哈大笑了兩聲,正色道:「那倒也不儘然——有些事情我的確不知道,有些東西我也的確拿不出,這種情況下就和錢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