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蕭克龍在開玩笑,但陳公子卻笑不出來,他清楚這個胡商的潛台詞——他在高調地宣布著自己的信譽十分可靠,但相對的,這份可靠也是用一筆一筆的大數目堆砌出來的。
陳公子不是賀難那種會亂花錢的人,這和他們從小的成長經曆和性格有關——賀難雖然本身沒有什麼錢,但山河學府學生的食宿費用都由山河府資助,所以叔叔和姑姑給他的生活費都被用作在他那五花八門的興趣愛好上了;而陳炎弼雖然家大業大背後有個天大的靠山在,可畢竟身份並非嫡係血脈,所以從小他就有意識地在避免著虧欠家族,就算賬不記在紙上也會記在心裡。
而現在二人的職責也有所不同——賀難是他們這個小團夥的頭兒,他隻在乎完成目的,但陳公子可是負責管賬的。同樣是一份非常貴重的情報,賀難可能會花一吊錢去買一贈一,哪怕贈的是個笑話也能聽個響,但陳公子就傾向於隻花八百枚銅板去獲取他需要的那一份。
當然,鏢局劫案事關重大,小鬱也是陳公子的朋友,所以該花的錢他一點兒也不吝嗇,但不該花的他也絕對不會讓哈姆德占到便宜。於是,陳炎弼便開口了:「雖說陳某有事相求且在商言商,但也不妨礙咱們交個朋友——哈姆德先生在旅途當中的一些傳奇經曆我也從旁人口中有所耳聞,但畢竟道聽途說不算痛快,既然今日見著了本人,那想來還是從您本人口中說出來更加翔實。」
「行啊,那我就揀最近的一段兒來說好了……」能做到行業標杆,哈姆德的聰明機智顯然不容小覷——就在陳炎弼於落雁城裡調查他的時候,他的一些夥計自然也反過來摸了摸陳公子的底兒,所以說這卷胡子今天也是有備而來,他哪裡能不知道陳炎弼想用什麼作開場白?不過畢竟人家這麼捧著他,他也就如實相告——說的,正是那邪劍「加雷斯的詛咒」的前塵往事。
這把具備傳說的寶劍,還真不是哈姆德偶然得手才要在盛國尋個好買家,而是一個出手闊綽的神秘買家主動找上了他——但據哈姆德所知,這位買主找的掮客也並不隻有他一個,有幾家口碑較好的行腳商都接到了這份雇傭,而且這雇主不但預先支付了不少路費,還承諾「就算拿不到貨物也無妨,但能完成這筆交易的人還會得到相當豐厚的報酬。」
其實預付大筆報酬這件事兒,在這個行當裡是不興做的,因為很多人拿了你的錢卻不為你辦事,而這天南海北你又去哪去找他?不過哈姆德的確是個商譽良好的掮客,在收到這筆錢之後就把這件事兒記在了心上——但這時間可是三年前了。
起初這柄劍的下落是十分清楚的,這柄劍為獦狚的大司之子所持有,後來被這王子轉贈給了自己的護衛官——對於護衛官來說,主君恩賜之物怎可隨意交易給彆人?所以任憑掮客們使出十八般武藝來都說不動,這事兒也就被當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反正錢已經到手了不少,那雇主都沒說什麼,自己這個替人辦事的還操什麼閒心?
但後來隨著獦狚與
沙胡、盛國、狸奴爆發了一場四方混戰,這位護衛官戰死沙場,隨身佩戴的這柄寶劍便下落不明——恰巧哈姆德當時正在狸奴國經商,便花了一筆不菲的價錢從狸奴國的拾荒者手中取得了這把劍帶回中原。
然而,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哈姆德拿到邪劍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其它幾家的耳朵裡——要知道,這幾家口碑好的是「商譽」,可不是「道德」,雇主也隻在乎貨物能不能交到自己手上,並不在乎交貨的人是誰,更何況他們誰要是能從哈姆德手中搞到這把劍簡直是無本萬利的買賣,所以這返程路上有多驚險也可想而知。
長途商隊中通常也會雇傭一些高手保駕護航,哈姆德也不例外,而為了這把劍和自己的命他也是下了血本,到了臨近盛國邊境的地帶他當時所在的商隊損失近半,最後哈姆德一口氣雇了將近十個高手——當然,他也知道人心難測,這些所謂的高手當中沒準兒就有對家派來的臥底,所以這浩浩湯湯的大部隊也隻是障眼法而已,真正的寶劍則被他本人和兩個心腹連夜帶走,直到沿山寒關入盛國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但一路上也是萬分小心才安然無恙地把邪劍帶回了落雁城——這兒也算是他的大本營了,更有銜陽客棧的庇護,總算是能合眼睡下了。
「所以說,我再雇人把劍搶回來完全就是給自己找麻煩……這把劍就是個燙手山芋,誰揣著它就連睡覺都睡不安生。」哈姆德解釋道:「至於我那些同行嘛,雖然他們也不乾人事,但畢竟我和鬱局主已經完成了交易,他們再去奪劍的意義也不大——他們最終還是為了求財,與其冒著得罪中原三大鏢局和雇主的風險,倒不如直接來搶我劃算呢!」
「不過的確有一件事兒讓我比較在意就是了……」這哈姆德一看也是沒少喝酒吹牛,更彆提他的話現在還值著價呢!吊人胃口的本領也是一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