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棄夫!
第五章世情薄,人情惡
飄飄的雪又是簌簌而落,火盆子裡的炭又是忽明忽滅,對著銅鏡細細描畫著眉的女子長長一歎。
竟已又是一年冬日來啊!
曾也是這樣的雪日,一個高貴的夫人在她的門前悲戚哀鳴,逼得她成了今日米夏京城裡最有名的女人,今年這個冷冷的雪日,她又會落入如何的境地呢?那個每日定在齋裡現身的人,卻要到何時才會放棄啊?
勾好了淡淡的蝴蝶眉,細細的對著銅鏡端詳了半晌,執著青黛的手卻是一抖,正碰落了桌角一卷詩冊,啪的一聲也是心底一震!
砰!
掩著的朱紅門扉被猛地推開!隨著落雪一起飄進來的正是那個推她至今日境地的人之一,正是那個日日得見的人。
可今日……何以滿身怒氣?何以破門而入?兩月隻是默默的現身再離開,這次……定不是為了那滿心的不甘,定不是因為她是那個棄他而去的前任妻子,定不是因他那席傷她至極的話而來。
冷風灌進房裡,吹得那地上書卷嘩嘩作響,吹得那炭火紅彤彤的,卻吹不走他滿臉的陰霾。
他定定的望著她,望著她手持青黛,淡淡回望。
她端端的看著她,看著他滿臉鐵青,滿目怒火。
他不動!她亦不動!直至許久許久……
冷風更行強烈,吹動了她青青衣衫,他猛得握緊袖中大手,一個箭步踱至她的跟前,垂首,四目依舊相對,可他卻不能在她的眼底看到任何情緒的流轉,忍不住那滿心怒火,大手搭上她單薄的肩臂,逼她無處躲閃。
“那……可是真的?”心底微微顫動,滿心期待著她的否定,卻又怕她的否定,隻因……隻因他……不信任!
望著他的眸子緩緩垂下,心底不解,卻又隱隱擔心。擔心他知道的太多。嘴角輕輕一勾,帶著淡淡嘲諷,“不知濁世聖人說的是什麼?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
“你!”知她依舊記恨那日他的言辭,可今日他卻無暇理會。
近日街頭流言四起,三年前她便輕車入宮,足足呆了三日,出宮之時已是宮紗在身。宮紗,宮紗是什麼?不是宮中女子,怎的穿著那華麗服飾?人人皆道她是皇上看中的人,人人都道難怪當朝大臣必來這書齋捧場,人人皆怪她的盛名何以如此快的傳遍京城?原來……原來卻是……民間皇妃!
“我也不拐彎抹角,你就實說,三年前的冬天,你可曾進宮?你可曾夜宿清明殿?你可曾……可曾……可曾……”握緊她肩臂的手上青筋已爆,咬牙切齒的道出,“可曾宿在皇榻之上!”
水眸一顫,望向他恨意滿麵,望著他鐵青麵孔,唐卿鸞渾身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事……他怎會知曉?怎會知曉?
他娘不會說的,不會!
皇上不會說的,不會!
再知道這事的還有誰?還有誰?不!誰也不會說的,他們怎麼會說,他們巴不得留著鳳遊離,說了便是不歸路,他定然是不會繼續為官,他們不會說,是誰?是誰?
猛然回身,想往屋內走去,奈何他緊緊桎枯,卻是動也不能。心底擔心他知道她入宮原因,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他會怎樣?撇過臉去,不敢在看他。
她躲閃了!她不敢對著他的眼回話嗎?那就是說……一切都是真的!原來……他還真是傻啊,她哪是什麼弱不禁風的女子,她哪是在乎小小口舌的女子!不過就是一句妓女,讓他滿心愧疚的守在這裡兩個月,可如今他做過的一切還有何意義?
可笑!可笑,可笑!
握著她的手狠狠一推,舉步奔進那收著她衣物的小間裡,凝聚在掌心的真氣一放,價值連城的梨花木櫃頃刻碎裂,劈啪的聲音傳進那銅鏡前的卿鸞耳中,似是心也就此碎了。
不顧肩痛,死忍淚意。
兩月啊,兩月來他日日出現,兩月來他淡淡相守,比那曾經的幾載夫妻更像夫妻,心動啊,心動啊!隻是……一朝之間卻什麼也……沒有了,沒有了。
可她,卻誰也怨不得,怨不得啊。
那門內碎裂的衣櫃前,鳳遊離望著那淩亂的衣物,淩厲的目注視著本不該出現在她房間的華麗宮裝。本有的小小希冀終究毀滅一空。
輕輕的拂過宮紗上的美麗花紋,一扯,翻起的紗迷了眼,竟蕩起了一片片的漣漪。回首,她端端立在小間門邊,眼中的可是苦?
哈,她苦什麼?在他深陷牢獄的時候,她卻步進了金碧輝煌的宮殿,接近了米夏最尊貴的男人,換上了那華麗的不該屬於她的宮裝!然後,舍棄了他鳳家的姓氏,奔向了她的自由。
本以為她心有不甘,卻原來真的是為了那至高的地位!哈哈哈,米夏的民間皇妃!不過一夜之間,流言如同寒風般刮過,罩住了整個米夏皇朝的京畿之地,幾日前那被京城才子仰望著的才女卿鸞,一夜之間竟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民間皇妃!原來什麼卜大人,不過就是障眼法,原來她有更高的希冀啊。
滿含著怒火的眼一瞪!將那華麗的宮紗舉至她的眼前“你,要如何解釋?”
“我……”
“你要的是那尊貴的身份?你是何時勾上皇上的?你竟是為了要做皇妃才引誘我帶你出唐府的嗎?”
卿鸞一怔,方知他尚不知她是因何入宮,心下稍安,卻……長歎一聲,道“將軍不是忘了卿鸞已恢複唐姓吧。現今是以何身份來質問與我?大臣?怕我化為妖姬,毀你米夏社稷?”
“你!”恨自眼底升起,原以為不過就是曾經的妻子棄他而去的不滿、不甘,原以為將她自那些什麼才子名人的手中搶回的滿足,原來……原來……
“唐卿鸞!唐卿鸞!你要的到底是什麼?是什麼?!你讓我在米夏皇朝丟儘臉麵,以報複我那三年的不聞不問?還是你為了米夏至高的身份,不惜代價的一步步攀爬?我真的不知道了!”
“哈哈,你何須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你何須知道。你隻消做你的米夏將軍,隻消為你的米夏百姓,而我……卻不過就是要一個能陪伴在身邊的良人罷了。你不是……既然你不是,為何還要癡癡糾纏!你心中沒有情愛,隻有不甘,若是不甘,那有有何相關!”
隻是不甘嗎?真的隻是不甘嗎?緊緊卡在心口的怒意隻是他的不甘心嗎?不!不該是的,那糾纏著的微微刺痛怎麼可能僅隻是因為不甘呢。
抬首,正對上那盈盈水眸,直勾勾的瞪著他,那樣的眼神讓他的心一顫一顫的,想到那樣似水的眸光曾也這樣注視著其他男人,甚至那個男人還是他一直輔佐著的被當作晚輩的米夏皇帝。那個幾年前還受製於人,每每見到他便一臉期待著聽他講解宮外生活的少年!
對,的確是不甘!那樣的少年搶走了他的妻子,讓他如何甘心!她要良人是不是?她要相守是不是!哼,女人,不過就是女人!
手中扯著那宮紗衣裙,一步步的踱近,她的頭隨著他的挨近緩緩仰起,自他的眼底看到的是不屑,不甘和絲絲……恨意?
心底一緊,竟生出懼意,唐卿鸞轉身想要逃離這小小的試衣間,卻……動彈不得。
遊離的手已然按在了卿鸞纖細的肩上,輕輕的將那宮紗舉起,置在她的頰邊,華麗的宮紗映著似雪的容顏,“果然是美啊。”
他聲音極淡,淡到毫無感情,淡到卿鸞的心一點一點地凍結。
不該如此的,遊離雖是官宦子弟,可自小就離家拜師,生性隨意自在,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暴躁,在這樣的時刻他怎會如此清淡?
他這樣的淡讓卿鸞心驚。她沉肩,想要擺脫他的鉗製,怎奈何他的手不放就是不放!她又一退步,想要閃開他的手,好自身後的門逃開,這小小的衣間讓她極不自在,因為在這衣間裡的遊離讓她……害怕,卻不想猛地一下撞在門上,劇烈的疼痛自背脊傳來,她忍著淚意看他微微皺眉,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然被他按倒在滿地淩亂的衣物上。
“你要良人陪伴是不是?可笑!你要什麼良人陪伴?若隻是陪伴,怎會在金碧皇宮中換上那不屬於你的宮紗?若隻是陪伴,又怎會是米夏京城最有名的書齋老板?若隻是陪伴,又怎會是和那卜池糾纏不清?唐卿鸞啊唐卿鸞,你不過是耐不住深閨寂寞,想做那一枝紅杏。你隻不過是看上了那至高的地位,用儘了一切手段向上攀爬。唐卿鸞,你不過是自幼在南寧唐家壓抑過久,可憐的外表掩住了你肮臟的內心,欺騙了我。是啊,我何其愚笨,自唐家出來的,怎會有那嬌不勝力的女子,自唐家出來的,怎會是個文弱無計的一心隻為弟弟的女子,是我笨啊,笨!”
“唐卿鸞,你彆想在欺騙了我以後還能快樂的去找尋你要的,彆想!你和彆人糾纏又怎樣,你和那什麼小皇帝春宵一刻又怎樣!看看你現在,可是得到了想要的地位?沒有!你不還是什麼‘民間皇妃’?和彆人在一起過又怎樣,我不在乎!我要牢牢的看著你,我不會讓你如願!”
猛地,遊離放開了那緊握著她肩的手,輕輕的站立起來,高高在上的望著倒在淩亂衣物間的她。猛的又是一個伸手,絲帛扯碎的聲音清脆異常。冷淡至極的笑掛上唇角。
“你就靠著這白玉無暇的身子想要得到一切嗎?美啊,果然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