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問出口,景瑚就知道自己不該問的。孟鶴亭是和他祖母兩個人流落到燕梁來的,縱然父母仍然在世,隻怕也早已經失去聯係,終其一生,或許也不會再重逢了。
孟鶴亭一直沒有說話,景瑚正想著該說些什麼話來彌補,他忽而開了口。
“我已經忘了。”他說話的時候很平靜,像是平日景瑚問了他一些尋常的問題時一樣。但是景瑚還是很敏銳的,捕捉到了一些比平日裡她說話時更冰冷的情緒。
忘了?也是,或許他流落到燕梁來的時候,年紀還是很小的。遠離故土,與祖母相依為命,哪裡還能記得從前在草原上的事情。
也許已經連父母的樣子都記不清楚了。這世間的可憐人,其實真的是很多的。
“小縣主若是沒什麼事,已經下課,便早些回內院去吧。”
他給她下了逐客令,景瑚今日卻莫名其妙的不想走。她是愛說話的人,可有些話,說給身邊的丫鬟聽,實在也有些沒意思。
景瑚就仰起臉看著他,“孟先生今後有何打算?是要一直在燕梁生活,娶妻生子。還是終有一日,要一路往西北走,回到那片草原上?”
落葉歸根,那孟鶴亭的根,是在他已經生活了這麼多年的燕梁,還是他出生的地方,有他的族人的地方?
孟鶴亭沒有回答,他站起來,開始收拾桌上的書籍。
她不知道她是又犯了他什麼忌諱,被人這樣的漠視,她漸漸的也有些氣憤起來。“孟先生請留步,學生有問題,為何不予解答?”
他把他的書整整齊齊的放好,拿在手中,漠然的看了景瑚一眼,“小縣主若是有與學習敕勒語的問題,請明日上課時再問。若是彆的事情,我可以不回答。”
說完,便徑自出了門。
和孟鶴亭這樣的人說話,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能讓他動一動情緒似的。
她覺得她方才的問題有些冒犯,他回答了,看起來也並沒有生氣。她問了一個很尋常的問題,他又好像是生氣了,一點麵子也不給她留,居然自己走了。
也不知道在神氣什麼,就是宮裡給公主上課的女官,在她麵前也不敢這麼橫好不好。也就是這個敕勒人了,一點規矩都沒有。
算了,她講什麼規矩,自己也是個最沒規矩的人。景瑚也站起來,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準備回芳時軒去。
今日雖然大多數的時候都在複習,她也的確發現了自己的一些不足之處。孟鶴亭今日又布置了許多功課下來,今夜她又彆想睡個好覺了。
以後還是少得罪他為妙,有時候明明覺得他布置的功課太多了些,可是她的好勝心重,也非得把它們完成了不可,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隻盼著早些學完,早日把這瘟神送走。她出來上了一上午的課,也不知道和靖堂裡是怎樣光景了。
如今她一想到和靖堂,總要聯想到那個女子。這或許就是她今日這麼不想離開聆訓齋,回內院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