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個家裡一直都有絕對的話語權,傅誠不怎麼管家事兒,阮湘玉習慣了所有人都聽她的。
現在嘴上說著放手不管了,但要真正做到還是很難。
紐約到名城,飛行時長十三個小時。
寧皎依上飛機之後跟傅定泗聊了一會兒,之後就睡過去了。
傅定泗倒是全程都沒什麼合眼,寧皎依睡過去之後,傅定泗給她蓋好了毯子,盯著她看了好半天。
抵達名城的時候,名城也是上午。
傅攬淮親自來機場接了他們。
看到蘇醒的傅定泗之後,傅攬淮的情緒明顯很激動。
不止傅攬淮,寧綏和也跟著一並來了。
“醒了。”經過了之前的事兒,寧綏和對傅定泗的態度好了很多。
而傅定泗對寧綏和也很客氣,他朝著寧綏和點點頭,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哥”。
寧綏和對這個稱呼倒是很滿意,他笑了下,然後看向了寧皎依,問“你們回來打算住哪裡?”
“……”
這問題把寧皎依問住了。
她這幾天都渾渾噩噩的,完全沒有想過回來名城之後怎麼辦。
寧綏和這問題正好被阮湘玉聽見了,阮湘玉便搶先回答“要不然直接回西苑彆墅吧,昨天我讓人打掃過了,你們之前不一直住那邊吧。”
西苑彆墅。
聽到這四個字,寧皎依下意識地掐了一下掌心。
她沒回答,抬頭看向了傅定泗。
寧皎依覺得,按照傅定泗對那個人的介意程度,肯定不會回去那邊住的。
可沒想到的是,傅定泗竟然同意了。
他朝著阮湘玉點點頭,“嗯,就住西苑彆墅。”
寧皎依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傅定泗。
他竟然……要跟她回西苑彆墅?
“怎麼了?”傅定泗見寧皎依露出這樣的表情,問她“你不想過去嗎?”
寧皎依搖搖頭,沒有說什麼。
這麼多人在,她也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那我讓司機送你們回去。”傅攬淮馬上安排了一輛車送傅定泗和寧皎依回西苑彆墅。
………
回去的路上,寧皎依和傅定泗並排坐在後座。
她抿著嘴唇看著窗外,大腦有些混亂。
她內心有很多疑問,但是卻問不出口。
她沒有勇氣問傅定泗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回西苑彆墅——
“在想什麼?”
傅定泗見寧皎依走神,主動牽起了她的手。
其實他這個問題是明知故問。
他太了解她了,一看到她這失魂落魄的狀態,他就知道,她應該是想起了那個人。
嫉妒的火焰在焚燒著他的理智,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自製力才控製住。
他不應該和她發脾氣的,她是無辜的。
整件事情裡,她也是受害者。要怪,就隻能怪那個人——
“工作的事情。”寧皎依被傅定泗喊得回過神來。
她吸了一口氣,說“我休息太長時間了,明天該回去工作了。”
“嗯,那我明天一早送你過去。”傅定泗沒有攔著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滿是縱容。
好像不管她想做什麼事情,他都會一口答應。
這種縱容,卻讓寧皎依心裡更加不舒服了。
堵得慌,突然就失去了語言功能,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兩三分鐘,寧皎依才問傅定泗“你呢,你有什麼計劃?”
傅定泗被寧皎依問得笑了“你之前不是讓我幫你管理謹諾?聽你這意思是要開除我嗎?”
“……沒有。”寧皎依搖了搖頭,“你還要待在謹諾?”
傅定泗“嗯,不是答應了你要讓它上市嗎,起碼要等到那一天吧。”
“其實沒必要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寧皎依很認真地看著傅定泗,“如果謹諾經營上有什麼問題,我可以再問你,你不需要把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謹諾上頭……”
傅定泗的商業頭腦不容小覷,他其實完全可以有更高的平台,
不管是回去管理源豐,還是自己重新創業,他都可以很成功。
寧皎依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她真的不希望傅定泗為了她把時間耗在謹諾上。
讓他管理謹諾,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然而,不管寧皎依怎麼說,傅定泗已經做出的決定是不會更改了。
兩個人拉扯了幾輪,寧皎依拿他沒辦法了,便隻能由著他來了。
聊完這個話題,司機已經把車停在了西苑彆墅門前。
寧皎依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過了,再次看到這棟熟悉的建築,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還是這個地方,可是身邊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司機幫著他們兩個人將行李送到彆墅之後就離開了。
寧皎依一踏進來這個地方,回憶蜂擁而至。
人本身就是感性動物,觸景傷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裡的每個細節都跟他有關,每個角落都是他的氣息和味道,
她腦海中甚至已經描繪出了他抱著電腦坐在沙發上處理工作郵件的畫麵。
阮湘玉說得沒錯,這邊確實是有人打掃過了,特彆乾淨,地板都泛著光,沙發和茶幾都是整整齊齊的。
寧皎依進來之後甚至都忘記了換鞋,她就這麼站在客廳裡,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而這期間,傅定泗就在她身邊。
寧皎依眼底的痛苦和掙紮,還有對那個人的懷念,他看得一清二楚。
傅定泗內心湧上了一陣自嘲,
他捏緊了拳頭,突然就很後悔帶她來這裡。
明明是想讓她麵對現實,最後卻是狠狠虐了自己一把。
來到這裡,她不快樂,他又能快樂到哪裡去呢?
他擁有那個人的記憶,自然知道他們兩個人都在這裡做過什麼。
寧皎依將那個人壓在樓梯欄杆上調戲的畫麵一再湧入腦海,
傅定泗覺得自己像是被百爪撓心一樣難受。
可是他卻無從發泄——
他舍不得對她發脾氣,哪怕已經知道了這樣的現實,仍然舍不得。
那句矯情的話說得真沒錯,愛得多的那個人,注定是要卑微的。
在這段感情裡,他必將是卑微的那個。
在回來之前,他已經想通了這一點。
傅定泗最怕的不是卑微,他怕的是,即使自己卑微了,仍然留不住她。
寧皎依是個性格很直接的人,一旦她想通了決定要和他分開,那他們之間真的不會有什麼餘地。
傅定泗現在不敢想太後麵的事情。
………
“我把行李箱帶去臥室。”傅定泗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拎著大行李箱朝著樓梯的方向走了過去。
寧皎依回過神來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又想起了他們剛結婚那陣子。
那會兒她強行搬進來西苑彆墅,帶了一個大箱子。
她搬不動,後來隻能逼著傅定泗幫她往樓上弄箱子。
他不樂意,她就調戲他,逼迫他,最後傅定泗隻能乖乖地將她的箱子送上樓。
寧皎依到現在還記得傅定泗不情願的表情,就像個鬨彆扭的小學生。
想到這裡,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
笑過之後,又是無儘的空虛。
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啊……
寧皎依難受得不行,抬起手來捂住了眼睛。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活在回憶裡的人是不會有未來的。
寧皎依不斷地給自己洗腦,她告訴自己,對副人格念念不忘隻是因為不甘心,她不能再對不起傅定泗了。
這樣反複洗腦了幾輪之後,寧皎依的思緒略微地平靜了一些。
寧皎依和傅定泗回來名城之後,一切都回歸了正軌。
第二天一早,寧皎依便去孚寧上班了,傅定泗也像他說的一樣繼續回到了謹諾。
傅家那邊難得地對外宣布了寧皎依和傅定泗和好的消息,並且還公開表示支持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看客們之前都知道傅家不怎麼喜歡寧皎依,誰都沒想到傅家會公開發布這樣的言論。
這消息出來之後,各種各樣的傳聞甚囂塵上。
不過大部分輿論都在說寧皎依本事大,竟然憑借著本事征服了傅家。
這種傳聞寧皎依也看到了,她沒有回應過。
孚寧這邊雖然有謝顧和小白頂著,但是堆積下來的事情還是不少。
………
寧皎依連續處理了兩天工作,很快就到了八月八號。
八號晚上,傅定泗親自來孚寧接了寧皎依下班。
傅定泗一出現在孚寧,工作室的人便齊刷刷地朝著他看了過去。
傅定泗跟寧皎依的事兒,他們都算是見證者。
現在兩個人和好了,作為看客,他們自然是很開心的。
察覺到眾人的目光之後,傅定泗停下來,笑著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大家好,辛苦了,一會兒我請大家喝咖啡。”傅定泗說話的時候聲音裡帶著笑意,看起來十分好相處。
在場的人聽到傅定泗的話之後,皆是一愣。
傅定泗來工作室的次數也不少了,但是好像還是第一次主動跟他們說話。
傅定泗每次過來的時候都黑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也不愛搭理人。
大家早就習慣了他的高冷和麵癱。
今天他突然這麼熱情地打招呼,愣是把人給弄懵了。
一群人麵麵相覷,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有膽子大的人應了一聲“那就謝謝傅總了!”
傅定泗看到他們驚訝的目光,大概也猜得到是怎麼回事兒。
那個人根本不懂得社交,這種隨手就能完成的事情,他大概根本想不到。
“客氣了,這段時間辛苦各位了。”
傅定泗拿出手機點了咖啡,完事兒之後才去辦公室找寧皎依。
………
傅定泗走之後,辦公室裡的人便開始了熱烈的討論。
“哇塞,真神奇,我第一次聽傅總開口說話……”
“第一次開口說話太誇張了,不過這次真的很客氣啊,他竟然還笑了,我都懷疑我認錯人了。”
“是哇是哇,他以前過來的時候都繃著一張臉,高興不高興誰也看不出來,當時我就納悶了,我們老大怎麼會喜歡這種麵癱啊……”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世界上沒有高冷的人,隻是人家暖的不是你。”
“嗐,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們之前結婚的時候傅總不喜歡老大,所以就高冷,現在他被老大征服了,肯定得狗腿一點兒啊。不然你覺得老大為什麼要跟他和好?”
“也是也是,我們老大這麼優秀,他狗腿是應該的。”
這些討論的話,都傳到了謝顧的耳朵裡。
謝顧對於傅定泗的情況已經大概知道了,她聽完大家的討論之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傅定泗剛剛的行為確實很拉好感,但是大家估計都沒想到他身上會有這麼“傳奇”的故事吧。
傅定泗來到寧皎依的辦公室時,寧皎依剛剛存完設計稿。
傅定泗之前沒提過要過來,寧皎依看到他的時候,有些驚訝“你怎麼過來了?”
“今天結束得早,就過來了。”
傅定泗走到辦公桌前,他很自然地停在了寧皎依的身後,抬起雙手來替她捏了捏脖子。
這一個動作,直接將寧皎依拽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
寧皎依本科就是學設計出身的,常年畫畫,又坐在電腦前,她頸椎和脊椎都不是很好。
這是職業病,乾這一行的幾乎沒有人能避免。
做畢業設計的那段時間,成宿成宿地熬夜,這種情況就更加嚴重了。
那會兒她成天都說著脖子疼肩膀疼,傅定泗不知道去哪裡找人學了按摩,每次見麵的時候都會替她揉揉脖子。
彆說,還真的是有效果。
隻不過,寧皎依已經很多年沒享受過這個待遇了。
她也沒想到,傅定泗竟然到現在還記得按摩的手法。
“舒服嗎?”傅定泗問。
寧皎依回過神來,“嗯,沒想到你還記得。”
傅定泗“這可是要用一輩子的技能,怎麼能不記得?”
寧皎依笑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不過好在傅定泗從來不是話題終結者,跟他聊天兒也不用擔心冷場的問題。
她這邊接不上,傅定泗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忙完了嗎?”
寧皎依點點頭,“嗯,忙完了。”
傅定泗說“明天九號了,一會兒我們去花店吧。”
寧皎依“好。”
之前他們已經說好了一塊兒去看女兒,這件事情寧皎依記得很清楚。
傅定泗本來就是孩子的父親,過去看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且,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
“你平時都買什麼花?”傅定泗問寧皎依,“我想給她買裙子和玩具,可以嗎?”
“可以。”寧皎依點了點頭。
玩具和裙子,她之前也有買過。不過這種東西,其實就是圖個心理安慰而已。
傅定泗對那個孩子愧疚,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寧皎依看了一眼時間,起身收拾了一下東西,跟傅定泗一塊兒離開了工作室。
………
寧皎依直接坐了傅定泗的車,她給傅定泗指路,到了那家她經常訂花的花店。
寧皎依和店員已經認識了,她幾乎每年八月八號都會來訂花,而且訂的話都是那麼幾樣。
不過,寧皎依平時都是一個人,或者是跟嘉陵一起來的。
沒想到,今天竟然帶了一個男人過來。
店員好奇地問了一句“這是你的男朋友嗎?”
寧皎依萬萬沒想到一向安靜的店員會突然變得這麼八卦,
她正想著該怎麼回答的時候,傅定泗那邊已經開了口“是的。”
“真好,你們太般配了。”店員笑著說“祝福你們啊,長長久久,送你們一朵玫瑰吧!”
說到這裡,店員彎腰從花瓶裡拿了一枝玫瑰出來。
傅定泗從她手裡接過了玫瑰,笑著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轉手將玫瑰花送給了寧皎依。
以前寧皎依是很吃這種浪漫手段的,
她本身是學藝術出身的,骨子裡就帶著浪漫細胞。
而傅定泗剛好又很懂這些,所以當初他們兩個人才會在一起。
之前傅定泗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那個時候她每次都會很驚喜,很開心。
可是現在……好像有些麻木了。
寧皎依從傅定泗手中接過了玫瑰,心情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
不知道是因為現在年齡大了沒了年輕時的浪漫情懷,還是因為她的感情已經變了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