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雪心中一陣憐惜,說道“你那是一個人小酌幾杯,這一回是江湖上的豪飲,自是大不同。”
莫翎刹道“說起來,隻怪唐泣那家夥太過善飲,喝酒就跟喝水似的,若不是後來檸兒在一旁,趁著他迷迷糊糊,偷偷地將我的酒,換成了水,還不知我要遭上何等的罪呢。”說著秀眉微蹙,伸出兩根青蔥玉指,輕輕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白衣雪問道“後來呢?”
莫翎刹道“再後來,檸兒趁他爛醉如泥之際,從他腰間的鞶囊,取了那個小瓶兒。他如此小心翼翼帶在身邊,想必就是佛頭青的解藥了。”
白衣雪道“不錯,我已經查驗過了,確是佛頭青的解藥無疑。”心頭浮現起莫翎刹與唐泣拚酒的情景,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隻覺自己利用莫翎刹的一番深情,才換來朝思暮想的佛頭青解藥,雖說情有可原,卻也難脫卑鄙齷齪之嫌。唐泣溺心滅質,是江湖中出了名的煞星,讓她去騙取解藥,此舉可謂凶險至極,其間隻要稍有疏虞,莫翎刹難免珠沉璧碎,到那時,自己當真是萬死莫贖了。念及此節,他額頭之上冷汗涔涔而下,惶愧難當,“啪”地一聲,伸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記耳光。
莫翎刹花容失色,驚道“你乾什麼?”
白衣雪呐呐地道“沒……沒什麼,有……有小蟲子。”
莫翎刹奇道“大冬天的,哪裡來的小蟲子?”
白衣雪隻嘿嘿而笑,尋思“檸兒姑娘聰慧善良,此回也出力不少,日後自當設法報謝。”
莫翎刹見他咧嘴傻笑,舉止怪異,嗔道“瞧把你樂的!我這麼難受,你心裡挺高興的,你說可惱不可惱?”
白衣雪忙道“哪裡,哪裡!”腦中忽地蹦出一個念頭“唐門以毒立威江湖,丟了佛頭青的解藥,他肯善罷甘休?此事隻怕未必能夠這麼簡單了斷。”言念及此,頓覺後脊颼颼發涼,說道“唐泣醒來,若是發現……佛頭青的解藥遺失了,問姑娘討還,那該如何是好?”
莫翎刹嫣然一笑,百媚橫生,道“捉賊捉贓。他自己喝醉了酒,不小心弄丟了東西,問我來要什麼?我來個死不認賬,他能拿我怎樣?”
白衣雪聞言一怔,隨即笑道“不錯,我們來個死不認賬,看他能奈我何?”尋思“她是當今的公主殿下,萬金之體,唐泣縱有疑念,諒他也不敢有絲毫的造次。”心中一塊大石頭,頓時落了地。
莫翎刹道“唐泣那家夥不來找我,我還要去找他呢。”
白衣雪愕然道“你……去找他做甚麼?”
莫翎刹笑道“找他算賬啊,本公主直到現在,頭還疼得厲害呢!這廝竟敢輕慢皇室,實為大不敬,焉能不治他的罪?”
白衣雪不勝惶恐,說道“翎兒姑娘受此大罪,罪全在我,叫我於心何安?”
莫翎刹眉眼盈盈,流眄脈脈,笑道“這話我愛聽,你真的知罪了麼?我該如何懲罰你才好呢?”眼見他真情流露,顯是對自己大為關心,芳心早已歡喜無儘。
美人雪膚酡顏,眼橫秋水之波,眉拂春山之黛,嬌豔不可逼視,白衣雪一顆心怦怦直跳,說道“你如何懲罰,我都甘心領受,絕無怨言。”
莫翎刹歪著頭,想了一會,道“這樣吧,我陪唐泣一杯酒,你就以陪我一個月作為補償,嗯,我想一想,我陪了他……一十八杯酒,那就罰你陪我十八個月吧。”
白衣雪嚇了一跳,尋思“乖乖我的媽,三個月一下子變成了十八個月,彆說回複師命了,到時候就連師父的煖寒會,也都趕不上了。”臉上卻不敢露出一絲猶疑之色,道“是,是。”
莫翎刹沒想到他一口應承了下來,心中甚喜,上齒輕輕咬著嘴唇,低聲道“我的頭疼得厲害,現在就想懲罰你一下……你幫我……按摩一下太陽穴……”說到最後,語聲細如蚊蚋,幾不可聞。
美人桃臉蟬發,醉擁衾稠,更兼此際情意綿綿,含嬌細語,白衣雪細看之下,當真有著令人說不出的驚心動魄之處。
他神搖魂蕩,難以自已,不由自主探身向前,伸手輕輕握住莫翎刹的柔荑玉手,那雙手嬌嫩軟滑,直似無骨,口中癡癡地道“翎妹……”
莫翎刹抬起臉龐,眸含秋水,唇吐蘭息,大膽而熱切地迎視著他。
白衣雪情思恍惚,將她攬入懷中,但覺她腰肢柔軟無骨,不盈一握,不由自主低下頭來,在她柔軟的香唇上,深深一吻。莫翎刹“嚶嚀”一聲,雙眸緊閉,伸出一雙粉嫩雪白的藕臂,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二人均是情竇初開,此前從未有過如此的纏綿繾綣,曆經了初始的驚羞之後,都漸漸大膽熱切起來,心中感到無比的歡慰甜蜜。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衣雪低聲道“妹子,你身上焚的是什麼香,真是好聞。”心中暗自奇怪“為何我每回聞到這股子香氣,總感覺以前在哪兒聞到過一般?”
莫翎刹玉頰如火,低語道“是荼蕪香。書上記載說,此香焚之,著衣則彌月不絕,浸地則土石皆香,著朽木腐草莫不茂蔚,以熏枯骨則肌肉立生?。”
白衣雪笑道“哪有如此神奇?果真枯骨可立生血肉,那人豈不是長生不老,容顏永駐了?”
莫翎刹笑道“書籍上所記,也當不得真的。”說著從幔帳上解開一枚香囊的絲絛,遞與白衣雪,頤靨生春,低聲道“這個……這個送給你。”
白衣雪接過在手,細看那枚香囊,呈倭角形,底部懸垂珠寶流蘇,尚未拿近,一股淡淡的馨香縈回於鼻端,令人神怡心靜,說道“好香,這是用什麼做的?”
莫翎刹道“沉水香三兩,檀香、零陵香,各二兩七錢,牙硝、白芷、蒼術、川穹、甘鬆各一兩,荼蕪香半錢,搗為細末,再入炭皮末少許,煉蜜和勻,製成豆子一般大的丸子,以金箔為衣,置於地窖之中,一個月以後取出即可。這……都是我親手做的。”
白衣雪心中一蕩,鄭重地將香囊收於胸前,說道“既是你親手做的,那便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莫翎刹看他仔細收好,心下喜樂,說道“此物芳香泄濁、辟穢祛邪,還有聞香防病、聞氣健體的功效。”
白衣雪笑道“聞香防病是不必了,聞香思人就好。”
莫翎刹俏臉一紅,啐道“你什麼時候會耍貧嘴了?你跟你的沈……”忽地住了口,隨即幽幽地道“我……我的心,你都明白了麼?”
白衣雪道“我明白的。”
莫翎刹道“那你先前應允我的事情,不會反悔吧?”
白衣雪見她一副嬌羞無限的小女兒情態,與平日裡的刁蠻豪爽,簡直判若兩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憐愛,柔聲道“我應允過的,決不反悔,你放心。”
莫翎刹聽了心中舒服慰貼無比,不禁嫣然一笑,美豔難言。
正在此際,門外傳來檸兒的聲音“啟稟公主殿下,端木都校奉命而來,已在前堂等候。”
莫翎刹輕輕一歎,低聲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提高了嗓子,說道“請他稍候,我一會就來。”
檸兒應道“是!”
莫翎刹道“我喚端木克彌前來,是有事要與你商量。”
白衣雪問道“什麼事?”
莫翎刹道“你能在我身邊陪我,我很開心。隻是宮中人多眼雜,有些人總喜歡在背後,亂嚼舌頭根子。”
白衣雪點了點頭,道“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你所慮極是。”
莫翎刹莞爾一笑,說道“端木克彌是殿前都指揮使司的副都指揮使,平日裡掌管大內宿衛,你到他的手下當差,先委屈一下自己,成麼?”
白衣雪笑道“怎麼不成?隻是我擔心自己才不勝任,到時候倘若給公主殿下丟了麵子,可就不好看啦。”
莫翎刹腰肢亂顫,嬌笑道“白衣雪白大俠過謙了,以尊駕的身手,就是弄個殿前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來做,也是屈才了。”
白衣雪道“在下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又何足道哉?至多是打不過的時候,腳下生風,保住小命要緊。”
莫翎刹想起自己此前提出要拜他為師,學習洪爐點雪行的功夫,打架打不過時,正好用來逃命,忍不住笑了起來。
二人四目交投,相視而笑,心下均是滿滿的安寧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