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月三,天氣便漸漸轉暖了許多。
雖然還有堆積的殘雪尚未化淨,但視線所及之處,已經遍地都能看到泥濘鬆軟的黑土地。
李景福早早就扛著鋤頭,帶著一眾兒孫下了地。
他要給田裡鬆鬆土,然後再給這沉睡了一冬天的黑土地,上一些底肥。
李景福乾起活來就忘了時辰,眼瞅著日頭就偏過了正晌午,李柳、李鬆、李榆,都覺得肚子裡餓的饑火中燒,實在是受不住了。
李柳嬉皮笑臉地叫苦道:
“爹,你老真是有力氣!兒子可不行了。這肚子裡空的呀,足足能吃下囫圇個一頭牛!”
李鬆也幫腔道:“爹,歇歇吧!我這腿都有點兒打晃了。”
李榆在一邊木木地點頭:“爹,俺也餓得前腔貼後腔了。”
被幾個兒子一提醒,李景福才覺出來,自己胃裡頭,也早就已經空空蕩蕩的了。
八成是因為他乾一陣子,就蹲在地頭抽一袋煙解乏。
有那旱煙的勁兒支著,就愣是沒想起來這一茬。
李景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揮手:
“今兒個就乾到這兒!都回吧。中午讓你們娘給你們燉隻雞吃,養養身子。”
李景福這話一說,李家眾人歡聲雷動。
他們扛著鋤頭一路嘻嘻哈哈地高聲笑著回了家,路上卻發現,有幾個衣衫襤褸的生麵孔。畏畏縮縮地,在路邊縮著,似是在曬太陽。
八成都是些外地來的流民吧。
年年都有逃荒逃到靠山屯來的內地農民。
靠山屯的坐地戶其實認真算起來,也沒有多少。這裡大部分莊戶人家的祖上,也都是內地逃荒過來的。
所以,靠山屯這地方,對逃荒來的災民,似乎要格外寬容一些。
但這份寬容,隻體現在:他們不會輕易驅趕災民離開這片地盤。若是災民來尋那荒地開荒,本地居民也不會阻攔。
但,即便是靠山屯的住戶,也並不是無條件地對所有的災民,都一視同仁的。
像那些不肯開荒,不肯做工,卻常常偷雞摸狗之輩,但凡被本地人抓到一次,就要趕出村去。
跟那偷盜的人同夥,或者有親戚關係的,也都要一並趕走。
李家眾人沒有過多注意幾個災民,幾個災民卻很是注意李家眾人。
見這麼多身強力壯的男人,老中青三代皆有,相貌還多有相似,很顯然就是一家人,幾個災民對視一眼,往後縮了縮,繼續曬太陽。
而見李家眾人進了院子,他們便拖拖拉拉地四散而去,換了不同的地方待著了。
今天早晨李雲心去於家校場練箭過後,回來的路上,也見到了這幾個人。當時她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便試了試遠距離隔空發動讀心術。
嗯,果然還是不行。沒有直接接觸,基本上就隻能等待機緣巧合。
奈何這幾個人臉上,竟染都沒有蹦字出來。
李雲心一個半大小娘子,也不能不管不顧地衝上去,就直接握住人家的手,隻好把這事兒暫且放下。
過了幾天,靠山屯的流民漸漸地多了起來。
一開始,他們隻是白天到村裡來晃晃悠悠,各處走走逛逛,曬曬太陽,到村民家門口要點剩飯剩菜。天黑之前,就會離開靠山屯,趕到鎮上去。也不知他們都是躲到什麼地方去過夜了。
後來就漸漸發展到,很多人直接隨身背著卷破舊的行李,到裡正家裡求助借宿。
畢竟渤海郡的氣候,比彆處都冷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