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堂堂宗室貴女,母親亦是出身名門,血統是多麼的尊貴?難道她驕傲半生,最後卻要托庇於一個最是令她鄙視的下賤種子?
尤其這人的生母,還是間接害得她父王母妃夫妻離心的元凶?
她眼睛充血,銀牙幾乎咬碎,忍了又忍,一腔火氣終究壓不下去,隻冷笑了兩聲,再不多言,轉身就走。
看著她的背影,豫王沉沉地歎了口氣。
坐在寬大的透雕靠背椅上,看著外麵日頭漸漸西斜,過了許久,豫王才起身,步履沉重地往後麵走去。
他心情壓抑,哪怕王府中繁花似錦,也叫他無端端感到一陣的悲涼。
腳步,不由自主地便走到了晏寂住的小院子。
與王府中其他的院落不同,這裡隻是一個小小的,清冷的去處。既沒有富貴軒麗的房舍,也沒有風流彆致的景物。有的,隻是一座略顯陳舊的小院子。轉過了一道影壁牆,便能將整個院子一覽無餘。
除了院中那幾簇湘妃竹愈發的青翠之外,一切似乎依舊如十年前那般,蕭瑟中透著荒涼。
豫王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晏寂正坐在廳中,擦拭自己的長刀。
抬頭看見了豫王,他便站了起來,卻並沒有叫豫王。
反倒是豫王,已經掩飾住了自己的心情,麵色和藹地壓了壓手,示意晏寂坐下。
“你回來這幾日,住得可還習慣?下人們服侍可還用心?”
晏寂笑了笑,“沒有什麼不習慣的。至於下人們,也還周到……”
他從小與豫王見麵的次數都寥寥無幾,也真心談不上有多深的父子情分。
麵對著豫王,晏寂心裡更多的,其實還是怨。
怨豫王對他母親的涼薄,也怨他這些年對自己的不聞不問。
“那便好。”豫王似乎是沒有看到晏寂清冷的臉色,自顧自坐在了晏寂旁邊。
四下裡打量了一下這個外廳。看得出,這院子許久沒人來過,無論是家具還是器物,都已經有些個破舊了。豫王臉上不太好看了,怒道“這群該死的奴才!你回京來,竟不知道趕著來收拾了屋子!”
轉頭便又告訴晏寂,“這裡如何能住得?叫人見了也不像,寂兒,搬到旁邊瀟湘苑去吧。那兒也清靜,各色東西也都妥當。”
晏寂垂著眼簾,不置可否。
過了許久方才淡淡說道,“這裡很好,我就住在這裡。”
“你這是何苦呢?”豫王歎道,“我知道你心中怨恨我。隻是,當年之事,並非你想的那樣。總有一天……也罷了。你若喜歡這裡,便住著吧。我讓人過來收拾收拾。”
“不必了。”
晏寂嗬嗬笑了起來。
他抬起眼,定定地看著豫王,“這裡,是我母親住過的地方。從她被您強行買來,她的一生,便隻剩了這小院中的寸許天地。她在這裡活過,生下了我,又在這裡死去。您……父王,我的父王,這些年裡,您有沒有哪怕那麼一瞬間,想起過她?”
豫王麵色一變,眼中閃過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