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鬆千代的聲音!”雨秋平一下子反應過來,想起身跑過去。然而他剛站起來,卻忽然發現身體發不上力般地酸痛,一下子又倒了下來。
估計是今天從馬背上甩出去的時候拉傷、扭傷了吧。
“殿下!”聽到雨秋平的聲音後,灌木叢裡立刻走出了一個小身影。隻見朝比奈鬆千代背上背著一個暈過去的人,正努力地踉踉蹌蹌地走過來。
“殿下,本多大人!”朝比奈鬆千代認出了眼前的兩個人,急匆匆地答道,“森前輩受傷了,好像很嚴重,嘴角一直在淌血!”
“可隆?他還活著!”雨秋平聞言驚喜地差點喊出來,最後愣生生地把音調給憋了回來——可不能太大聲,萬一林子裡還有三好家的忍者可就完蛋了。
“森前輩還活著,但是暈過去了,好像傷得不輕。我本來想下山,在路過一棵樹時剛好看到了受傷的森前輩,就把他背著一起帶走了,然後聽到這邊有響聲,就走過來了。”朝比奈鬆千代把森可隆扛到了雨秋平的身邊,將他平放下來。隨後,本多忠勝點燃了一截小小的樹枝,讓雨秋平得以查看森可隆的情況。隻見他右半邊的具足已經被打得裂開來,嘴角和手臂都躺著血跡,索性似乎沒有大的外傷,估計是在格擋時受到了重擊。
借著火光,雨秋平也悄悄掃了一眼本多忠勝的情況。他的整張臉、整隻手、整個身體上結滿了凝固的血塊,沒有一點乾淨的地方,像是從血水裡爬出來一樣。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在下還有力氣,去附近找些能吃的。”朝比奈鬆千代看到森可隆沒有大礙後,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殿下和本多大人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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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淩晨,天剛蒙蒙亮,雨秋平就搖醒了還在睡覺的朝比奈鬆千代——他們要轉移了。非常不幸的是,借著晨光可
以看清楚,山腳下的那個營寨,打
著的是三好家的旗幟。如果三好家已經推進到了這裡,就說明吉良軍和釃酒備已經徹底戰敗了。他們到底是被困在西土佐的平原,還是已經順著來路退回去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這片山區已經不再安全,三好家隨時都可以派人搜山。
雨秋平將依舊昏迷不醒的森可隆扶上了琵琶,朝比奈鬆千代則拎著一些收集來的食物,四個人牽著馬緩緩地在山林裡穿行,隨時警戒著周圍的動向。不久後,山腳下的那支三好軍也行動起來,順著山路向前進發。
“估計前麵還是他們的人。”雨秋平看著這支三好軍十分輕鬆的行軍,連探馬都沒有派出,“前麵肯定還有先鋒。”
“如果真的遭遇追擊的話…”本多忠勝壓低聲音,對著朝比奈鬆千代吩咐道,“你騎著我的馬,帶著森可隆逃。殿下騎馬立刻離開,我步戰斷後。”
“大人還是騎馬護著殿下把,在下背著森前輩跑!他們隻追殿下,不會窮追我們的。”朝比奈鬆千代搖了搖頭,“殿下能否脫險,全靠本多大人了,大人你不能沒有馬匹。”
“你是下屬,執行命令就是。”本多忠勝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低聲吩咐道。朝比奈鬆千代這個平時很皮的孩子,卻很聽本多忠勝的話,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你武藝天賦很好,比其他後生都厲害。”本多忠勝沉默了一會,忽然又開口對朝比奈鬆千代吩咐道,“我若是不在了,你要擔起衛隊的責任。”
“鍋之助。”雨秋平有些埋怨地對本多忠勝低聲道,同時看了一眼朝比奈鬆千代,卻發現那個一貫沒大沒小的小家夥眼中滿是認真,“說這些乾嘛。”
“這是武家的本分,每個武士都要做好為主殉死的覺悟。”本多忠勝緊了緊自己的具足,低聲答道。
“你要好好地活著,不可以隨意賭上自己的性命。”雨秋平聞言搖了搖頭,拍了拍走在身側的本多忠勝的後背,“一個人追著幾百旗本武士,從後到前一路砍出來,也虧你敢這麼做,太胡鬨了,以後不可以這樣胡來!”
“在下不來,殿下已經死了。”本多忠勝看了眼雨秋平,沉聲道,“這是武士的本分。武士隻知護主,不知安危。”
“你的主家不是德川家嗎?你不是要立下大功,回到德川家的嗎?你還要回去繼承家業,你還要回去光宗耀祖,你還要回去祭奠你父親呢!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雨秋平一想到本多忠勝這十幾年來不知道多少次為自己豁出性命,眼眶就一陣陣發酸,口中說出的話也變得有些奇怪,“就這樣為一個外家的人而死,你父親不會怪你嗎?”
本多忠勝聞言一愣,神色忽然有些複雜,半天都沒說話。他看了一眼朝比奈鬆千代和森可隆,他們的頭盔上都插著一枚紙紅葉——那是雨秋家的象征。而他自己的頭盔上,卻一直沒有這樣的裝飾。是啊,他是德川家的人,他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隻不過,這一“早晚”,就將近晚了20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