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要你去幫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我給你父親和鈴木家所有的人自由。”天野景德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通體黝黑的槍管,遞到了鈴木重秀手上。
“這是…”鈴木重秀打量著那個沒有火繩的鐵炮,不解地抬起頭。
“殿下從南蠻人那裡買來的新鮮玩意,僅此一個,不需要點火就可以發射的鐵炮。”天野景德頓了頓,模仿著雨秋平那古怪的發音,“叫燧發槍。”
“大人要我去做什麼?”鈴木重秀難以置信地望著手裡的寶貝,意識到這次吩咐給他的人估計不簡單。
天野景德眉目間閃過一抹狠色,裡麵還夾雜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殺三好義賢。”
三天後,細川真之再次找機會躲過了鴉的忍者的監視,將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告知了鈴木重秀。可是當他等在那座破敗的寺廟,看到人來的時候,卻發現來的是兩個。
“在下天野景德,見過細川少主。”天野景德用這久違的稱呼問候了驚訝的細川真之。
“你想給你被謀殺的父親和被強占的母親雪恨嗎?如果你想殺三好義賢報仇的話,雨秋家隨時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們假裝你寢反了鈴木大人。在之後的戰鬥裡,我會將織田軍的真實情報源源不斷地通過鈴木大人泄露給細川大人,由您再轉達給三好義賢。隻要每一則情報都是真的,鈴木大人就可以取信於三好義賢。到了那個時候,你在戰亂之際引著鈴木大人去拜見三好義賢,說是有重要軍情要彙報,鈴木大人借機刺殺他。而您,也可以不必自己動手,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事後,歡迎您投奔雨秋家,我們會替您向織田大殿稟報功績,將本就該屬於你和你父親的阿波守護一職還給您,並幫你重回阿波。讓你奪回曾經屬於細川家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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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天正四年(1576)11月18日攝津的戰場上,阿波眾的幕府內。
所有人在看到三好義賢被一槍斃命,腦漿和鮮血飛濺時,都沒有弄明白他究竟是怎麼死的——那是魔法嗎?還是巫術?為什麼沒有點火的鐵管子居然能把人打死?在幕府裡所有人都陷入慌亂的時刻,鈴木重秀騎上邊上一匹無人看管的馬,二話不說就向外跑去。
“快抓住他!”細川真之在看到鈴木重秀已經策馬衝出幕府時,才故意慢了半拍地喊道。隨後,他自己翻身上馬追著鈴木重秀衝了過去,同時對自家的護衛瞎指揮道,“快去南邊排查,南邊還有同夥!”
三好義賢的護衛慌亂之中聽到細川真之的命令後就不假思索地去執行了,全部向著南邊而去,而鈴木重秀和細川真之則一前一後向著北邊策馬而去。阿波眾的部隊們此時還不知道幕府內發生了什麼,隻看到自家的少主和另一個人策馬奔馳,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大軍猶豫的這段時間,鈴木重秀和細川真之已經趁亂逃出了戰場,順著他們來時的山路向雨秋家摸去。
不久後,雨秋家的營地內。
“殿下!鈴木大人回來了!”一個傳令兵興奮地跑到雨秋平跟前道,“鈴木大人沒有出奔啊!他說他還殺了三好義賢呢!是真的,我們的崗哨已經看到阿波眾陣地裡一片大亂了!鈴木大人帶著細川真之來見殿下了!”
“啊?”除了雨秋平和天野景德外的眾家臣們,此時都是不知所措。隻有雨秋平和天野景德如釋重負地相視一笑,眼中的喜悅已經掩藏不住。
“之前欺瞞了諸位,我願意向你們請罪,一切都是計劃。”守口如瓶幾個月的天野景德直到大功告成後,才終於向同僚們吐露了真相“我之前寢反了細川大人,鈴木大人是我派過去的雙麵間諜。我將織田軍的情報和動向告訴鈴木大人,鈴木大人則將情報通過細川大人告知三好義賢,從而取信於三好義賢。等到大戰爆發、兵荒馬亂之際,鈴木大人便會趁機出奔,由細川大人引著去求見三好義賢,借機刺殺。”
“你?”竹中重治聞言震怒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到了天野景德身前,沉聲喝問道“我就說這幾日兩軍的動向無論如何都看不透,原來是我們自家身邊出了內奸啊!你看看你泄露的情報都乾了些什麼?荒木殿下被逼反,羽柴殿下被擊潰,織田家大軍險些潰敗!這都是你乾的好事!”
“什麼都舍棄不了的人,什麼都拯救不了。想殺三好義賢,必須要付出代價。”天野景德臉不紅、心不跳,毫不內疚地答道。
“那你為什麼要泄露真的情報?還泄露那麼關鍵的情報?把大軍害成這個樣子?”竹中重治仍舊不能接受,繼續追問道。
“三好義賢那種程度的對手,是能用假情報或者無關痛癢的情報糊弄過去的嗎?想取信於他,必須用最真實的最重要的情報。”天野景德理所當然地攤開了手,“而且受損的都是友軍,雨秋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有什麼問題嗎?”
就在天野景德和竹中重治爭論的時候,鈴木重秀已經領著細川真之急匆匆地從幕府外麵趕來,並肩而入,來拜見雨秋平。
“殿下,細川大人馬上還要回去,不然容易讓三好家的人起疑心。這次來,是來向您道謝的!”鈴木重秀拍了拍自己好搭檔的肩膀,笑著替他解釋道,“這次細川大人立了大功啊!沒有他搭橋牽線,在下絕對找不到那麼好的射殺三好義賢的機會!”
“大仇得報!多謝紅葉殿下!家父的仇,在下忍了20多年了!當年家父慘死寺中的景象,我現在還曆曆在目!這麼多年了!國破家亡的血債…我忍了這麼多年了啊!”細川真之說著說著,情緒忽然崩潰,一下子跪下來嚎哭起來,“管殺父仇人叫爹,看著娘被殺父仇人蹂躪,還要鞍前馬後地侍奉他…我這過的還是人的日子嗎!我還能要點臉嗎?但凡是有一腔熱血的武士,哪個會像我這樣無恥啊!父親在天之靈該有多瞧不起我啊!20多年了啊!大仇終於得報啊!九泉之下,我終於可以見父親了啊!紅葉殿下大恩大德,在下願做牛做馬來報答!”
“細川大人何須如此!赤子之心,天地可鑒。”雨秋平看到細川真之情緒依然崩潰,匆忙走上前去想要扶起細川真之,“這次能替我們誅殺三好義賢,除去雨秋家的心腹之患,細川大人您功不可…”
腰腹間忽然一涼,聲音也戛然而止。
雨秋平難以置信地低頭望去,隻見剛才還跪在地上抱頭痛哭的細川真之,此刻已經狠狠地把一把淬毒的暗黑色刀刃捅入了雨秋平鎧甲間的縫隙,深深地刺入了腹部。鮮血,不住地從雨秋平的口中湧出,滴在了細川真之的臉頰上。
“父親!”細川真之在被匆忙趕來的本多忠勝一刀砍死前,淚裡帶笑地仰天長嘯道
“六郎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