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大明!
劉恒離開了伯裡塞姆號,乘坐小渡船,回到他的三號船,正沿著繩索往上爬,細仔從船舷探出頭來,在上麵接應。
細仔,劉香的獨子,也是劉恒的侄子,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探出胳膊,扯住劉恒的雙手,把劉恒拽上來,一邊急聲問“亞叔?”
劉恒上得船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靠在船舷上,喘了口氣,“天太冷,伯裡賽姆號上缺木頭,亞叔連杯熱水都沒喝上。”
細仔一臉的懵逼,問尋的眼神看著亞叔,劉恒又道“他們讓我明日去沈家堡見楊波。”
“什麼?荷蘭人這是要乾什麼?”細仔不解道。
“紅毛番自大,跟楊波要給養不過是個托辭,他們要和楊波講和了。”
細仔臉上頓時露出悲憤之色,吼道“那我爹呢?我爹就這麼白死了?”
細仔還指望荷蘭人明日找楊波大乾一場,他還有機會找楊波一報殺父之仇,荷蘭人都要跟楊波講和了,這仇還如何報得?
劉恒歎了口氣,說道“荷蘭人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楊波乾仗,不過想借你爹之手,先給楊波一個下馬威,然後封鎖南溪河出海口,逼迫楊波早點交出萬貝恩。”
“該死的荷蘭人,我就知道這些紅毛番不可信。”細仔怒火中燒,用腳使勁猛踢船舷,叫道“亞叔,既然荷蘭人隻是利用我們,我們憑什麼還要為他們賣命,我們走吧。”
“走去哪裡?”劉恒麵帶哀容,苦笑一聲,“沒有荷蘭人撐腰,就算回到南海,鄭芝龍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亞叔,我們去南洋,世界之大,我就不信沒有老劉家的容身之所?”細仔猛地拉起劉恒的一隻手,眼底閃著亮光,說道。
南洋?
太遠了,故土難離啊,畢竟劉恒已經不再年輕,可是眼下怎麼辦?
荷蘭人讓他去見楊波,楊波今日大勝,荷蘭人卻讓他去找楊波討要給養?找死還差不多,楊波一怒之下,沒準兒能把他給殺了。
“好吧,叔老啦,日後老劉家就指著你了。”劉恒仰麵歎息,說道“細仔,你去把船上的弟兄叫過來,我們合計合計。”
細仔痛快的應諾,轉身去叫人了。
劉恒則朝伯裡塞姆號方向望過去。
天色晦暗,海麵上波濤洶湧,伯裡賽姆號泊在黑石崖海彎中央,寒風呼號,雨夾著雪,吹在人臉上,生疼。
伯裡塞姆號離黢黑的海岸尚有幾裡之遙,四隻高聳的桅杆上掛著風帆,從這裡看過去,卻隻是一簇青色的暗影。
楊波把七月號藏在哪裡?
今日的海戰,劉香一方慘敗,劉恒覺得楊波並未使儘全力,原因是七月號沒出現。
荷蘭人讓劉香打前陣,試探楊波的深淺,大概也是因為這個。
“楊波此人定是在暗地裡策劃什麼詭計,就讓荷蘭人去頭疼去吧,關我屁事?”
今晚天一黑,他的三號船便要撒丫子跑路了,就讓楊波和荷蘭人去鬥個死去活來吧,劉恒這麼想著,嘴角不由勾起一絲冷笑。
果然,在伯裡塞姆號上,西蒙德倫特正在和軍官開會,討論的議題正是七月號的行蹤以及可能的應對辦法。
“親愛的西蒙,中國人有部《孫子兵法》,中國人凡事講陰謀,楊波也不會是個例外,我確信楊波會在七月號上打主意,對此,我們必須保持警覺。”桑德斯的語氣顯得很嚴肅,提醒道。
“我打賭艦長讓劉恒去討要給養,正是要借機查探七月號的下落。”比利朗格吞下一口酒,壞笑一聲,說道“令人遺憾的是,艦長先生並沒有讓劉恒送些美人過來。”
眾人亦是一陣鼓噪,紛紛言道“那就打下沈家堡,何愁沒有東方美人。”
“來來來,為東方美人乾杯。”
西蒙德倫特啪地站起身,冷厲的目光掃過眾人,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德倫特並不著急說話,而是登上一個三級的小台階,來到指揮台前,抓起作戰手冊,在手裡揚了揚,沉聲問道“七月號可怕嗎?”
德倫特兀自往瞭望台走去,一邊說道“海戰自有海戰的法則,楊波若是出動七月號,就得按照海戰的法則與我交戰,我的伯裡塞姆號火力更猛,威力更大,七月號何懼之有?”
作為艦長,他需要鼓舞士氣,話雖這麼說,但德倫特的心裡卻在打鼓,楊波號稱神奇小子,今日劉香船上的那聲大爆炸,就讓他覺得蹊蹺,難不成楊波真有什麼秘密武器?
眼前的黑石崖,淒風冷雨中高高聳立,黑黢黢地,給人以神迷莫測的感覺,細碎的雪花飄進來,落在他的肩頭,德倫特心裡卻是隱隱不安起來。
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楊波此刻就在黑石崖下麵,在那條廢棄的地下伏河裡,很靠近出口的地方,離他並不遠,而那出口可連通東海,落潮的時候,七月號都能開進去。
當然七月號,楊波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因為船上的中桅杆讓楊波給鋸斷了,現在還沒裝好。
不過,當楊波得知伯裡塞姆號在黑石崖海灣停泊時,卻是欣喜若狂。
東海那麼大,伯裡塞姆哪也不去,偏偏要躲到黑石崖海灣來
所謂冤家路窄,他跟荷蘭人,還真是不是冤家不碰頭啊。
天賜良機,楊波豈能錯過,他立刻決定今晚便要對伯裡賽姆號發起夜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