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春分說著話,將古箏放置一旁,楊波趕緊把棋具拿過去,正要打開棋罐取子,尤素卿突然走過來,按住楊波的手,說道“且慢,我可是聽說你小曲唱得不錯,明月幾時有,是麼?都已經傳遍了秦淮河,倘若我不去南京走一遭,都不知那曲子竟出自你手,今兒機會難得,你得唱一出,讓分兒和我也清音入耳一回,如何?”
“這不好吧。”楊波有些猶豫。
“嗯?”尤素卿冷言道“怎麼?你能唱給洛兒,就不能唱給分兒?”
“哪裡啊,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是男人麼?如此忸怩作態?唱。”
楊波駭然,看這母老虎的架勢,不唱是不行了,可真要唱,唱什麼呀?
悔不當初啊。
但凡裝逼,一次裝逼,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n次。
楊波咬牙,裝就裝吧,又不是沒裝過,再者說了,大家都在裝,不差我一個。
楊波苦思冥想,突然眼前一亮,唱開了。
一想到你我就,嗚,嗚,嗚
空痕彆夢久,嗚,嗚,嗚
燒去紙灰埋煙柳,於鮮活的枝丫,凋零下的無暇,是收獲的代價。
前世遲來者~~~掌心刻~~~來生記得你眼中煙波滴落一度滴墨嗚~~~
唱完,楊波見二人沒什麼反應,隻好訕訕說道“這曲子,叫芒種。”
正好相反,一老一少,兩個大美人兒都呆住了,徹底驚呆了,以至於說不出話來。
楊波能喊出這種怪腔怪調,實在出乎她們的意料,仔細琢磨,怪是怪得不得了,可咋就那麼動聽呢?
過了好一陣子,尤素卿終於開了口,“分兒叫春分,你就唱個芒種?”
尤素卿看問題的角度果真與眾不同。
事實上,楊波真沒這麼想,頂多就潛意識吧。
“再唱一遍,分兒,你聽仔細了,把樂譜記下。”尤素卿終於開了口,而且難得坐直了身體,楊波隻好又唱一遍。
唱完一遍,又一遍,楊波攏共唱個六遍,褚春分這才把樂譜記下,拿來給楊波看,楊波一瞧,她用的竟是他傳授給蘇洛兒的簡譜。
看來洛英冰分私下裡,交流挺多的。
“不行了,我要仔細瞧瞧,你楊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話音剛落,尤素卿便欺身上前,雙手擰起楊波的臉頰來。
楊波躲閃不及,讓尤素卿揪個正著,尤素卿歎道“這臉除了俊俏些,跟常人也沒什麼兩樣啊。”
“咯咯咯”
褚春分在一旁,忍不住掩嘴兒笑起來。
“好了,你們可以下棋了。”尤素卿終於放開楊波。
尤素卿不再折騰他,楊波也長舒一口氣,心下輕鬆不少。
兩人擺開棋盤,褚春分猜到黑棋,執黑先行,上來就點了天元,楊波隨手一個三三,看重實地的風格以一貫之。
楊波發現大明的棋手執黑落子,首選天元,後世雖說也有人這麼下,但極少見。
其實按照後世的圍棋理論,天元在布局階段,價值並不大,上來就點天元,等於執黑先行的優勢給浪費了。
楊波猜測,這可能是現世的黑棋不貼目的原因,既然黑先手,且不貼目,先行者出於禮讓,或者其他什麼原因,乾脆點個天元,兌消了先行的優勢,這樣對弈,顯得即公平,又合乎‘禮’,還能體現弈者的‘雅’。
相比之下,後世貼目的安排,客觀倒是客觀,難免有斤斤計較之嫌,失之於‘雅’了。
兩人你來我玩,行至中盤,楊波終於看出來,褚春分顯然是打過他的棋譜,局部的糾纏很有他‘楊式’的風格。
見楊波望過來,褚春風會心一笑,說道“洛兒來信於我,公子的棋譜我可是打過無數次,此番小試牛刀,還是公子棋高一著,我不能及也。”
尤素卿在一旁觀棋,起初還能觀棋不語,眼看褚春風贏棋無望,便替褚春分支起招來,間或說些閒話。
兩個女人對陣楊波,但局麵沒有絲毫改觀,猶是對黑棋不利。
不過,楊波倒是通過尤素卿,了解到一些褚春風的情況。
此女善書,據說是唐代書法大家褚遂良的後人,父親在朝廷為官,官至五品,後遭人陷害,含冤致死。
在她很小的時候,幸得尤素卿的搭救,在揚州做了清館藝人,還出了名,洛英冰芬裡雖排在最末。
但在楊波看來,她的容貌,不比蘇洛兒差上分毫,隻是她人生得稍顯瘦弱,性子冷,讓人高不可攀的感覺罷了。
而且,褚春分還入了天主教,聽起來像是尤素卿的特意安排,早先有泰西人傳話營救七月號船長,荷蘭貴族萬貝恩,就是通過褚春分這個渠道。
“你們兩個都會說些番話,倒是可以多交流。”尤素卿說道。
“交流不起來,我隻會不列顛話,褚姑娘會的是拉丁文和意呆利語,說不到一塊兒。”楊波應道。
尤素卿睜大眼睛,驚道“分兒,還有這一說?”
褚春分咯咯一笑,說道“二娘,楊波說的沒錯,泰西人的國家大大小小很多,各自說著不一樣的番話。”
尤素卿像是被掃了興致,頓時意興闌珊,說道“我累了,回屋歇息一陣子,下完了棋,分兒記得把楊波帶到我屋裡來,我有要事同他相商。”
尤素卿徑直離開了。
楊波看了看盤麵,白棋優勢還在,就看關子了,倘若褚春分的關子強上蘇洛兒很多,她尚可一戰。
楊波應對眼花繚亂的複雜局麵,總是顧此失彼,所以,關子從來都不是他的強項。
但褚春風的關子似乎並不比蘇洛兒強多少,隻能說半斤八兩,楊波終是贏下,贏的不多,也就七目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