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光明,室內的地板上全是雲層,仿佛是置身於仙境一般。明明從外麵看起來,隻是一座小小的塔樓,可這會兒站在了內裡,卻覺得這間屋子裡沒有邊際,腳下是雲層,頭頂也依舊是雲層。
唯有屋子的中間放置著一把金色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老頭,正端著葫蘆喝著酒,酒香四溢都飄到了言禪衣的鼻腔裡來。
言禪衣望著那老頭,冷笑了一聲道,“玄清散人叫本郡主來,就是來看你裝神弄鬼的?”
老頭聽見聲音,這才看向了言禪衣。聽到她的語帶諷刺,也不氣惱,而是笑著道,“本座從不裝神弄鬼,隻是想讓你看清楚,前因後果。”
“前因後果你不是已經塞去了我的夢裡嗎?還有何可看的?”言禪衣嗤之以鼻,她潛意識裡不喜歡他,覺得若不是他的出現,蘇若水這一世或許根本不會對自己有了執念。
“那隻是,你的三世情緣被剪斷的後果,你不想知道若是沒有風允宸,你的三世情緣是什麼樣子的?”玄清散人又往自己嘴裡灌了一口酒,麵露哀戚。
“不,你是蘇若水的人,你擅於製造幻象,你說的,我不會信。”言禪衣下意識的抗拒,玄清散人說出若是沒有風允宸時,她的心臟便抽抽的疼。
“嗬嗬。”玄清散人沒說話,隻冷笑了一聲,一道掌風便朝著言禪衣撲麵而來。
言禪衣下意識的躲閃,卻是直接從地板的雲層上落了下去。翻滾間,她又落回了她還喚著蘇若水“水哥哥”的那個破敗的院落裡。
隻是她過的比上一次看見時還要窮困潦倒,王嬤嬤已經不在了,她靠著賣自製糕點,賣繡品而艱難的活著。因著麵容的美好,她出門總是罩著麵紗,儘管這樣,還是總有登徒浪子在大街上對她輕薄調戲。
言禪衣愣了愣,覺得有些不對,但很快又明白過來,這是沒有風允宸的乾預,她和蘇若水原本該走的軌跡。所以她在蘇若水從軍後,無人照拂,自然過的就窮困又窘迫。
言禪衣看著幻境裡的自己,每晚睡覺時都緊緊的攥著枕頭下的剪刀,一些輕微的聲音,便會讓她從床榻上翻身坐起。她就這樣日複一日的熬著,好不容易,熬到了蘇若水勝仗歸來。
她被蘇若水接近了將軍府裡,卻是在蘇若水大婚之後。他為了前程,娶了丞相的嫡女,而她,成了他的寵妾。起初他對她疼寵又溺愛,似是為了彌補這幾年不能陪在她身邊一般,她要什麼,他都願意給。
但時間久了,他的正房娘子便容不下她了,算計,陷害,最終依舊是一碗青樓秘藥,想將她送上死路。他也正如正房娘子設計的那般,懷疑她,唾棄她,欺辱她。
最後她哀莫大於心死,收拾了細軟準備出府去常伴青燈古佛,可他卻聽信了正房娘子的,以為她要和奸夫私奔。她坐著馬車出了城,他在後麵架著馬兒追。
她以為他終是對自己有著感情的,這才會這般急切的追了過來。她叫車夫停了馬車,可才撩開車簾,卻換來他的穿心一劍。
言禪衣看著這一切,脊背發涼,緊攥的手心裡全是冷汗。
那穿心一劍刺出時,她下意識的想要推開那個就要中劍的人,可腳下一動,場景卻是迅速變幻著。
她回到了現在所在的這一世,可又好像不是這一世。
她沒有年幼時的行屍走肉般的十三年,而是自幼就聰穎,被皇帝和宮中幾位皇子都疼寵著。隻是她依然有著天命貴女的命格,被街頭巷尾的傳著傳著,就成了她是天鳳,是注定要做皇後的人。
而蘇若水,依舊是少年成名清心寡欲的蘇夫子,兩人原本就有著遠親的關係,在國子監中也時常見麵。兩人雖有了淺淺的情愫,但都恪守禮儀,沒有過半分逾越。
隻是蘇若水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他不懂過剛易折,耿直的讓人心生忌憚。一場宮宴中,想陷害他的人將他灌了藥,送入了後宮寵妃的殿中。
正巧被她撞破,她從小跟隨將軍父親習武,輕而易舉就將他從那殿中救了出來,可卻又在陰差陽錯之下,被人撞見了蘇若水被藥性控製,在肆無忌憚的輕薄著她。
兩人百口莫辯,皇上鐵青著臉,一個是寵臣,一個是早就相看好了的兒媳婦,最終隻能閉著眼睛為兩人指了婚。
婚後的兩人有過短暫的甜蜜,但皇上因著她命格的流言,而不再重用蘇若水,甚至除去了他國子監夫子的官職。他滿腔熱忱最終隻能閒賦在家,終日沉迷於酒色。
日子久了,兩人都心生怨懟,成了一對怨侶。他怪她,是她讓自己被皇上忌憚,才會失了前程。她亦怪他,他不思進取反而甩鍋給女人。從一開始的冷戰,到爭吵,再到最後的拳打腳踢。
言禪衣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一直看到蘇若水醉酒失手,將她活生生掐死在了廂房裡。
她沒有動,就靜靜的看著那個癲狂的蘇若水,他看著手中人兒的脖子都快被自己掐斷了去,卻沒有一絲的後悔,滿眸都是興奮和解脫。
言禪衣很想知道,酒醒後的蘇若水,會不會抱著她的屍身痛哭?就像上一場幻境裡,他刺出那穿心一劍後,滿臉的痛苦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