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宦者令在和嬴政對視一眼後,便眯著眼笑盈盈地走向郎官們的位置,雙手捧著玄黑的王詔,遞到了李斯的眼前。
但有些東西,縱然相距咫尺,卻是遙不可及。
“先生,請宣讀王詔。”
李斯目眥欲裂,瞪大了眼睛看向老宦者令,他很想攔住老宦者令說應該由他宣讀王詔,但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種事情必然不可能是老宦者令私自做主,定然是嬴政的授意。
但瞥了一眼接過詔書後還有些迷瞪的張機,李斯又暗暗地歎了口氣。
以張機如今的盛寵,輸給他……真不丟人。
以一己之力獲得秦王和王太後二人的寵信,屢次救駕不說,還被王太後認作義子,據內侍和宮女傳言,張機傷口上的創傷藥,正是由王太後親手塗抹,再親手以布條包紮。
這種待遇和寵信,隻要張機不去謀反,並且能活到五十歲,那麼張氏一族在秦國最起碼能繁榮三代。
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中庶子蒙嘉、羋啟、羋顛、馮劫、馮去疾、李信、羌瘣等其餘郎官。大家不是背景優越,便是才俊,誰也不服誰。
李斯勝他們一籌也不過是因為李斯的字罷了,再加上李斯身長八尺有半,狼目鷹鼻,顴骨高聳,天方地圓,雖不及其師兄韓非的俊雅風流,但也絕對是生得一副英氣逼人的好相貌,故而才被嬴政委以宣讀王詔的任務。
但張機……先不說輸給張機不丟人,其次張機如今的盛寵和手中權力以及名譽,絕不可能是與他們在同一階梯競爭,對他們影響不大。也就是說隻要不是讓同為郎官的人,尤其是李斯獲勝,他們就沒有意見。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所有人都清醒地意識到,這種事情一定是嬴政的命令,和嬴政對著乾絕不可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所以,張機便恭恭敬敬地彎腰雙手接過老宦者令手中的詔書,而後深深地看了宦者令一眼,低聲道“多謝老宦者令。”
張機也不是什麼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看李斯那副模樣就知道原本定下宣讀詔書的人選是他,突然換成自己無非是因為老宦者令與嬴政那一瞬間的眼神交彙,而且是老宦者令主動。看書溂
這無異於提醒嬴政這還有個更適合宣讀王詔的張機,所以才有了嬴政的暗示。
老宦者令微微一笑,長滿皺紋的臉上也因為笑容而擠出了不少褶子,輕輕點了點頭。
侍奉了四代秦王的他自然對宮中雖然稱不上了若指掌,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少有瞞得過他的。
老宦者雖然明知張機與趙姬的荒唐關係,但他並不在意。
他效忠的是秦國,而非某一任秦王。
楚客報絕纓,秦穆飲盜馬。
身為四代秦王身邊的宦者令,這兩個故事他也是耳熟能詳。
如今的張機便如同絕纓的唐狡和盜馬的秦人一般為嬴政屢次立下大功,那麼他自然也願意再如同昔年幫助呂不韋一般扶持張機一把。
當然,如果有一日,張機動了什麼歪心思,那麼他和趙姬之間的關係也會成為張機的催命符。
而老宦者令的這些想法,張機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手捧王詔,與身後王座上的嬴政對視一眼後,俯視著台階下的群臣,緩緩攤開黑色的詔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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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