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應該說是羅通的失策。
他沒想到陳鎰竟然這麼果斷,要知道,就算撇開政見,和王文的關係等等原因不談。
作為風憲之長,有屬下來找你商議,打算犯顏直諫,規勸君王,結果你轉頭就去找天子告密。
這種事情,一旦被坐實了傳揚出去,是會被士林鄙夷為曲意媚上的。
所以羅通想到陳鎰可能會明哲保身,但是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肯冒這個風險。
要知道,這可是在拿他這個總憲的清譽在做賭注。
正因為羅通沒想到陳鎰會這麼做,所以他也就沒敢在英國公府說出這番話。
但是現在是在寧遠侯府,也就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聞言,任禮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沉吟片刻,道。
“如此說來,這次叩闕並非是把握不大,而是必定會被天子狠狠責罰。”
羅通點了點頭,一臉無奈的歎了口氣,道。
“若非如此,羅某方才在英國公府,何至於態度如此激烈……”
任禮望著羅通,片刻之後,臉上忽然浮起一絲笑意,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按原計劃來辦了。”
寧遠侯府的花廳中,羅通不可思議的望著任禮,他忽然有些恍惚。
自己這都是找了一幫什麼隊友,聽不懂人話嗎?
看著羅通驚愕的眼神,任禮將他按在椅子上,開口道。
“學古放心,老夫說了讓你平安度過叩闕這一關,豈會失信?”
感情不是讓你去奔走冒險?
羅大人暗暗腹誹一句,卻依舊忍不住正色道。
“侯爺,事已至此,羅某實在沒有心情,跟侯爺玩笑耍樂,這件事情關係到羅某的身家性命,侯爺若有何計策,還請儘早言之。”
見狀,任禮也回到位置上坐下,開口道。
“本侯剛剛不是說了嗎?按照原計劃行事!”
“如果你方才的猜測都屬實的話,那麼天子如今,隻怕正等著有人前去叩闕,好趁機立威,順便清掃張輗等人布置在中低階文臣當中的人手。”
“既然張輗等人催著你帶著他們叩闕,天子那邊也正等著,我們何必做這個惡人,在中間攔著,吃力不討好?”
羅通望著任禮,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任禮在外多年,他的勢力,基本上都在軍中,而且不是京軍,而是地方的一些衛所當中,有不少他的老部下。
因為長久不在京城,無論是文臣這邊,還是五軍都督府當中,任禮的影響力都很小,唯一有交遊的,也就是一些同為勳貴的府邸。
這也是英國公府選擇他的原因所在,容易控製。
所以對於任禮來說,這次叩闕根本和他毫無關係,就算折損人手,折損的也是英國公府,定西侯府這些,在京城樹大根深,經營多年的人手。
雖然說英國公府的根基不在文臣這邊,但是這些人手,畢竟是他們花了心思安插進來的,一旦折進去,勢必要重新再發展一批新人。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張輗等人將精力放在繼續安插文臣這邊的人手,自然會放鬆對於五軍都督府的掌控。
如此一來,任禮便可以趁機培植自己的親信。
是誰說任侯爺隻會帶兵打仗來著?這算計起人來,可是絲毫都不帶手軟的。
見羅通望著他的神色有些複雜,任禮倒是坦然,開口道。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本侯都沒有使什麼手段,是張輗等人擔心使團的安全,強逼你去叩闕,所以,怪不著本侯。”
“何況,張輗等人也說了,鬨得越大,消息傳出去,對使團安全越有好處,他們即便是被降罪,也並非是在做無用功,隻是必要的犧牲罷了。”
在心中默默的提高了對任禮的防備之心,羅通輕輕搖了搖頭,冷靜下來。
他都自身難保了,還管這幫人乾嘛?
“犧牲是必要的,但是侯爺不會,想讓羅某也犧牲吧?”
任禮一笑,開口道:“當然不會,本侯和學古可是真正的自己人!”
說著,任禮收斂笑意,正色道。
“按我們原本的計劃,鼓動那些禦史去叩闕之後,你在路上便會施計策脫身,現在的為難之處,無非是你一旦脫身,那些禦史群龍無首,會被驅趕而散,既然如此,那找一個領頭的便是。”
“彆忘了,今天早朝上,同樣將王文得罪死了的,可還有一個人……”
羅通眉頭一挑,反問道:“高穀?”
任禮點了點頭,道。
“以王文的性格,他那天在朝堂上說的話,可不一定是威脅,要知道,即便是天子,也沒有否掉王文的提議,隻說另擇時日廷推此事。”
這麼說倒是也對……
羅通皺著眉頭,沉吟片刻,猶豫道。
“話雖如此,但是我觀那高穀已有懼意,今日下朝,我本想找他商議,可他卻好似刻意躲著我一般,想要再讓他出頭,恐怕不易。”
不過,對於羅通的看法,任禮卻明顯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