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的月牙兒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爬上了枝頭。
這個時間,京城當中大多數不舍得點起油燈的百姓,都已經早早上床休息。
但是對於達官貴人們來說,夜晚才剛剛開始。
成國公府後宅的一處涼亭當中。
初冬的一場場雪,將這座精致的花園點綴成了雪白的天色。
這幾日天氣漸漸放晴,積雪也逐漸開始消融,一陣清風吹過,平靜的池水微微掀起一陣皺褶。
周圍是各式各樣的壽山石,在白雪的點綴下,顯得格外好看。
涼亭當中是擺著一個大大的圓桌,四個小角落裡,放著精致的暖爐,加上厚厚的裘袍,即便是在如此的冬夜,也不會感到絲毫的寒冷。
精美繁多的菜肴旁,李賢和朱儀二人簇擁著一位老者,笑意晏晏。
朱儀的夫人胡氏,是胡濙最小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女兒。
胡濙是接近五十歲才得的這個女兒,自然是十分寵愛,因此他的居處,也就在成國公府不遠。
兩家是通家之好,也不必講那麼多的禮節,於是便直接將他請到了府中。
三人圍坐亭中,將侍奉的人都遣離,李賢大致將事情說了一遍,朱儀便起身,長長一揖,道。
“事情便是如此,成國公府一門榮耀,還請嶽丈相助。”
胡濙穿著一身青褐色的織金披風,絲毫沒有七卿大佬的架子,坐在那裡,仿佛一個普通的富家翁一般。
眼瞧著朱儀如此正經下拜,他虛手一抬,將人扶起來,道。
“月娘是你夫人,成國公府沒落,月娘也要受苦,此事,老夫若是能幫,豈會不幫?”
將朱儀重新按在椅子上,胡濙眉頭微皺,撚著胡子,似乎有些猶豫不定,道。
“豐國公,你方才說,此事乃是天子授意,可是實話?”
李賢苦笑一聲,道。
“大宗伯當麵,老夫豈敢欺瞞,何況,成國公府縱然一時消沉,也畢竟是公府之一,若無緣由,老夫何苦跑這一趟?”
胡濙沒有說話,眉頭反而皺的更深了。
到了此刻,朱儀也察覺到不對了。
最開始土木軍報傳到京師的時候,其實朱儀就去找過胡濙。
當時,這位嶽丈給他的建議是,一靜不如一動。
那個時候,勳戚正在風口浪尖上,稍有異動,就容易被當成出頭鳥。
後來事態漸漸平息下來,朱儀試探著給天子上本,請求祭葬。
被胡濙得知之後,狠狠的罵了他一頓。
說他耐不住性子,這件事情就算要提,怎麼也得等上一兩年,到時候再動用朱勇留下的人脈,要比現在有用的多。
但是無論是哪一次,胡濙都沒有表現的像現在一樣猶豫不定。
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關節,是他所不知道的?
大著膽子,朱儀開口問道。
“嶽丈,小婿也知道,此事並不容易,隻是天子既然有意,又命李世伯跑了這一趟,小婿才請您過來商議一番,拿個主意,若是嶽丈覺得不妥,小婿便聽嶽丈的,再耐心等上兩年,待風波徹底平息再說。”
聞言,胡濙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
“事已至此,等是無用了。”
說著,胡濙眸光一閃,冷冷的望著李賢,道。
“豐國公方才說,是國公爺主動在陛下麵前為成國公府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