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漸深,成國公府的書房卻燈火通明。
燭火搖曳下,朱儀坐在桌案旁,緊緊的盯著擺在眼前的奏疏。
儘管這奏疏本就是他寫的,所有的內容皆爛熟於心,但是他仍舊仔仔細細的將奏疏讀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目光再次落在了胡濙最後的聯名上頭。
隻不過,這一次,他已經反應過來,是哪裡不對了!
在這份奏疏當中,他一共提了兩件事,其一是請早定太子出閣之期,正東宮儲位,其二是組建幼軍,負責東宮巡守防務,教習儲君武事。
然而,從頭到尾,胡濙的重點,始終都放在東宮出閣這件事上,對於幼軍一事,他甚至提都沒提。
當時看完了奏疏,胡濙看似對他有所責問,但是實際上,如今朱儀細細想來,那好似更像是在走過場。
也就沒說兩句話,老嶽父就妥協了,這可不像是他老人家的性格。
而且,更古怪的是,關於幼軍一事,雖然胡濙提都沒提,但是,在這本同時上奏了兩件事的奏疏上,他居然就這麼聯名了。
隻字不提,但卻願意聯名,這意味著什麼?
昏黃的燭光下,朱儀緊緊的皺著眉頭,思緒越來越發散。
他忽然升起一個疑問,自己現在所做的這些事,這位在朝堂沉浮多年的老嶽丈,是真的絲毫都沒有察覺嗎?
回想起這段日子以來,固然是他在有意無意的躲著胡濙,但是,反過來說,胡濙似乎也在有意無意的避著他。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自從那次他出宮之後的深談之後,胡濙就很少再親自到成國公府來了。
要知道,如今兩家乃是通家之好,兩家府邸又離得近,往常的時候,他老人家可是時不時的,就會過來探望自家女兒。
但是,近段時間以來,他老人家來的已經很少了,即便是來了,也不像往常一樣直奔內院,而是老老實實的呆在外院,然後等著自家女兒出來相迎。
朱儀原本以為,是因為他答應了朱佶和英國公府的親事,所以,胡濙要做出避嫌的姿態。
但是,仔細想來,卻非如此。
胡濙對小女兒的寵愛,是京城內外都皆知的,既然他將自家女兒嫁給了朱儀,那麼兩家無論如何都是分割不開的。
何況,還是那句話,以胡濙如今的地位,他原本就不必在意這些,以他的‘功績’,隻要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天家是不會把他怎麼樣的。
坐在遠處,朱儀愣了片刻,身子忽然便僵了一下。
提起胡濙這段時間來到成國公府的種種‘客氣’舉動,讓他不由得想起,上一次他老人家毫不避諱的到成國公府來,恰恰正是那一日,他因王家女之事和天子‘鬨翻’,然後失魂落魄的走出皇城。
他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那天晚上,他幾乎是竹筒倒豆子的將自己和天子奏對的所有詳情,都對胡濙說了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