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光收稅還不行,如何把這些糧秣運送到長安,才是重中之重。這樣問題轉了一圈,又回到漕運這裡來了。
高宗時期長安缺糧,朝廷也曾經想辦法通過陸路運輸糧草到長安,然後……負責馱運的騾馬累死了八成以上,長安糧荒卻未得到根本緩解。
那一次打臉,可以說差點把大唐的雄心壯誌都給打沒了。
所以後麵長安所需糧秣就不得不完全依靠漕運了。但漕運也有漕運的問題,就是河道要長期梳理,運費也不能說便宜。
如今漕運供給長安就已經很吃力了,要是還要將長安變成糧秣中轉地,從而供給河西走廊,那將是國家財政不能承受的重擔。
所以鄭叔清當初提的辦法是好辦法,讓西域商人運輸糧食到河西走廊販售於民間,再用和糴法將糧食從民間收到常平倉內,最後將常平倉的糧食用於軍需。
這些好處,李林甫已經看到了。
但還遠遠不夠。
“漕運,漕運……糧食從哪裡來呢?”
李林甫陷入沉思,感覺以現有的運輸條件,已經束手無策了。
除非,開鑿新的運河?
這個念頭在腦中出現後,就揮之不去。
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副分布運河圖,舉著油燈查看。
永濟渠一直都比較順暢,而且比通濟渠的距離短得多。因此這一段可以挖掘的潛力不多。
漕運卡著的點,主要是長安到洛陽這一段,三門峽的險峻,讓槽船過境的損失多達兩成到三成!
成語“中流砥柱”,便是出自於此。
光那根柱子,毫不誇張的說,坑大唐的程度就不亞於發幾場大地震。
“陝州與長安之間,再開一條槽渠?”
李林甫心中打鼓,盤算著要不要再開一條新運河。
“罷了,獻俘慶典後再說吧。”
李林甫有種無力感。
每個人都有攝權的心思,說好聽點叫上進心,說不好聽的叫控製欲。李林甫想攝權,但他也知道,光靠權術是沒用的,必須要可以解決朝廷現實的問題。
現在他有一個設想,就是要不要開一條槽渠解決西北用兵的糧草問題,以及,從這件事裡頭,他可以獲得怎樣的好處。
國家的事情要辦,自己的事情也要辦,這就是他李林甫的信念。
“不如先投石問路好了。”
……
慶功宴會當日,鄭叔清命人給方重勇送來了一套唐錦做的袍子,藏青色,莊重大氣上檔次。
方重勇穿在身上,整個人的氣質都完全不一樣了,說他是宗室子弟,估計都沒人懷疑。
“郎君,這衣服好好看哦,估計得幾千文錢吧。”
方來鵲一臉豔羨的說道。
幾千文?
那是手工費!
唐錦這種麵料,現在市麵上還沒有,得聖人特批才能有。
穿在身上,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征,這是錢買不來的。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穿的。
這便是唐代社會森嚴而不可言明的等級製度。
方來鵲這傻子懂個屁,方重勇都懶得罵他。
“等參加完今天的宴會,這袍子送伱了。”
方重勇沒好氣的說道。
“真的嗎郎君?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方來鵲不好意思的問道,雙眼放光看著方重勇問道。
“還不滾!丟人現眼!”
方大富一巴掌打到方來鵲的頭上,一臉憂愁對方重勇說道:“郎君,這樣的場合,郎君不該去的。”
“我也知道,但這次聖人要給我父親封官,我不能不去。這次設宴,不就是因為父親在幽州大破契丹麼?”
方重勇歎了口氣,這鴻門宴可不是想不去就不去的。高力士後麵也送來了一張請柬,也就是說,方重勇現在手裡有兩張請柬了!
這是和他爹方有德有關的慶功宴,老子在幽州公乾不去也就罷了,在長安的兒子也可以不去麼?
就是想打聖人的臉,不是這麼打的啊。
“如此,奴送郎君到梨園外吧。”
方大福歎了口氣,方有德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兒子被卷入政治漩渦當中。
事與願違的是,方重勇似乎離政治中心越來越近。
一行人來到梨園,立刻就被候在門外的韋青帶了進去。今日他就是負責引導客人入席的官員。
韋青有幾重身份,他既是考不中科舉的士子,也是聲樂歌唱家,還是梨園的管理人員與李隆基的親信。
還是檢校金吾衛將軍,雖然這個官職暫時並沒有什麼卵用。
趁著四下無人,韋青湊過來對方重勇說道:“你們做的那些唐錦之衣,聖人很滿意。”
滿意?他都不知道長什麼樣,滿意個球啊!目前不應該是保密狀態麼?
方重勇一臉錯愣看著韋青,半天沒說話。
“聖人親自下令,用唐錦給楊…貴人做了一套錦衣。今日,聖人會命李龜年在這裡演奏霓裳羽衣曲,而楊貴人負責伴舞,那套錦衣就是跳舞時穿的。”
“聖人對衣服很滿意,但是對鄭叔清的態度很不滿意。這麼好看的衣服,給公孫大娘的徒弟不給楊貴人,是不是想給聖人難堪?
鄭叔清大難在即,你離他遠一點。”
韋青聲色俱厲的警告道。
踏馬的李隆基老銫鈹,這都不忘記討好楊玉環!
方重勇心中大罵,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點點頭。
老鄭這回,隻怕很難解套了。皇帝給官員找茬,再簡單不過。
東西做得好又怎麼樣,不送給寵妾就是不給麵子!
方重勇忽然看到自己身上的那一身錦衣,這時候韋青似乎也回過味來了。
他歎了口氣說道:“你好自為之吧。”
“現在回去換衣服還來得及麼?”
方重勇一把拉住韋青的衣袖問道。
“你說呢?”
韋青指了指不遠處已經人頭攢動的客人們,苦著臉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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