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蘭且屈難又要搬出那老一套的說辭,劉榮隻不耐的稍一抬手,強行打斷了蘭且屈難的施法前搖。
而後,便在滿朝公卿百官的見證下,促成了接下來的曠世名場麵。
“匈奴,沒有資格在我漢家的麵前說,從實力、地位的角度出發,同我漢家交涉!”
“——五十年前,朕祖高皇帝,與貴先主冒頓單於會獵平城時,匈奴便沒有這個資格!”
“在同匈奴——同貴主,及曆代貴先主交涉的過程中,我漢家一向秉承以和為貴、以和為重的準則。”
“但五十年的往來,卻早已讓我漢家失望透頂……”
神情莊嚴的丟下這句話,劉榮便折過身,負手再次繞過禦案,重新在禦榻上坐下身。
繃著臉坐了好一會兒,又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回去告訴貴主單於;”
“——我漢家,不是那觸之即亡的月氏,更不是像條哈巴狗般,跟在匈奴人身後搖尾乞憐的烏孫!”
“若要和,那便帶來誠意,帶來友善。”
“我漢家的美酒美食,還不至於招待不好帶有善意的朋友。”
“若要戰,那便戰!”
“我漢家民五百餘萬戶,兩千八百餘萬口,總還能抽出個幾百萬丁,陪單於戰個痛快!”
···
“去年冬天,匈奴右賢王攣鞮伊稚斜,不顧漢匈盟約,悍然發兵七萬叩邊。”
“——這是侵略!”
“——是對和平的踐踏,對我漢家尊嚴的踐踏!”
“無論此戰,究竟是否乃右賢王受貴主單於所授意,這,都是不爭的事實。”
“朕,需要單於給朕——給我漢家民兩千八百餘萬口一個交代!”
“更是給保家衛國,戰死朝那塞的兩千一百四十六名英魂,一個交代……”
說到最後,劉榮的語調中,已經不帶多少怒火了。
劉榮很平靜。
就好像是在說,哎,那什麼,你欠我的那二十塊錢,有空給我還了。
但正是這近乎冰冷的淡漠語調,讓蘭且屈難本就肩負著巨大壓力的內心,再次被蒙上一層厚重的陰影。
“漢家的小皇帝……”
“還真是……”
“一脈相承啊……”
作為匈奴四大氏族中,對漢人了解最深、出使漢家次數最多的一個,蘭氏家族和漢家的每一代天子,都可以說是有所往來。
蘭且屈難曾聽父親說過:漢人的太宗皇帝,是一個非常難纏的對手。
見誰都笑嗬嗬的,張口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搞得人心驚肉跳。
至於剛死去不久的孝景皇帝,或許是因為在位時間太短——前後才不過六年,蘭氏還沒有機會接觸。
但蘭且屈難也曾偶然間,聽見過那位漢皇帝的使者說:老劉家的皇帝,那可真是個頂個的又臭又硬……
今天,蘭且屈難算是見識到了。
“皇帝陛下,或許有所不知吧?”
“過去這個冬天,不隻是漢北地郡,多出了兩千多具漢人屍體;”
“——朝那塞外,也同樣有數千名匈奴勇士的英魂,回到了天神的懷抱。”
“如果非要說交代,那究竟該是誰給對方交代,恐怕……”
蘭且屈難麵色難看的一語,卻引得劉榮下意識眯起了眼角。
片刻之後,又古怪一笑。
“不對吧?”
“朝那塞守軍在戰後,可是才找到百餘顆……”
“呃不,百餘具——才找到百餘具匈奴屍首。”
“貴使張口閉口就是‘數千’,隻怕是在顛倒是非,巧言令色吧?”
劉榮這話一出,蘭且屈難徹底沒話說了。
還能怎麼辦?
原本是為了遏製漢人割取首級、兌換武勳的渴望,而專門製定的搶屍之俗;
到了漢人小皇帝口中,卻成了匈奴‘並沒有多少損失’的佐證。
蘭且屈難還能怎麼辦?
說實際情況並非如此,匈奴一方也死了幾千人,隻不過屍體都被占有搶走,拿去兌換死者生前的財富了?
彆說蘭且屈難是四大氏族的貴族,是下一代蘭氏頭人、左大當戶;
即便蘭且屈難是個卑賤的奴隸,也絕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打自己的臉。
怎麼辦?
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以強硬的姿態,爭取單於交代的那些不可能完成、不可能得到漢人認可的條件?
還是保命要緊,就坡下驢,先全須全尾回到草原再說?
這個問題,對於蘭且屈難而言並不難選。
——對於每一位身處匈奴權力中心的貴族而言,這都不是一個值得糾結的選擇題。
就算是死,也絕不能讓步!
因為死在漢人的地界,大單於起碼還會讚賞蘭且屈難至死不渝;
但若是就這麼灰溜溜回到草原,那等待著蘭且屈難的,絕對是比死亡還要恐怖千倍、萬倍的淒慘下場……
“皇帝陛下的惡意,外臣會轉告我主單於。”
“——既然對皇帝陛下而言,漢匈之間的和平並不值得珍惜,那我主單於或許隻能通過遊牧之民的方式,來喚醒睡夢中的皇帝陛下了。”
“我遊牧之民,自幼生長於馬背之上,生來就做好了戰爭的準備。”
“希望皇帝陛下,也做好了準備,且不會因為今天的選擇,而感到後悔……”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蘭且屈難也不再多想了。
——如果漢人的小皇帝惱羞成怒,那就死在漢地罷!
反正到了天國,大匈奴的勇士,也絕不會過的淒慘。
若是僥幸能活著回到草原,一定要說服大單於:彆再盯著西域那仨瓜倆棗不放了!
再不把漢人打疼、打怕,等漢人積蓄足夠的力量,那大匈奴的榮光,就會想太陽光般消散於朝夕之間。
漢人,已經積蓄到了許多力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能再讓漢人,繼續如此安穩的積攢力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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