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後我把反派臉打腫了!
湖畔雅居,已迅速陷入到了一片混亂當中。
丫鬟們端著東西進進出出,太醫們守在門外一籌莫展。
還有那些麵帶黑鐵麵具的護衛,人數出奇的多,裡三層外三層,將此間圍了個水泄不通。
內外的消息,全被封鎖了。
顧惜年來到時,已是近不得跟前。
帶麵具的護衛要比唐王府內普通的錦衣侍衛麵色嚴苛的多,他們手持武器,領的是死令,此危重時刻,若有人不服管束,急闖、硬闖,就不必與之客氣,直接下手除之,先殺後報。
顧惜年是唐王正妃,她可以來到盛宴行的床榻前,隻見那層層紗幔之後,他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察覺不到生機。
“黃太醫是太醫院院首,李、劉兩位太醫皆是當世名醫,擅長各種疑難雜症,咱們王爺的身子,一直是這三位太醫在負責調理。”吳辛低聲介紹。
顧惜年的眼神一直落在盛宴行那邊,很是心不在焉,仿佛沒有在聽吳辛說的話。
她的心,此刻有些亂。
腦子裡反複重複的畫麵,總是那天在宮裡,大雨滂沱之時,盛宴行命人送上了一把小青傘,自己卻是頂著雨,長發和衣服儘皆被雨水打濕,可他絲毫不加理會,就那麼冒著雨,從她麵前走過,哪怕連看她一眼都不曾,顧惜年仍是覺得仿佛那一天,他就走進了她的心裡,輕描淡寫的留下了一個小小的足跡,看似不起眼,但卻是再也抹不去了。
這麼風華無雙的人兒,難道真的應了天妒英才,是早夭之相嗎?
“王妃……王妃……”
錦鯉小聲的喚著,喊了好幾聲,顧惜年才回過神來,望向了他。
被那雙清澈無暇的眸子鎖定,錦鯉的心臟,陡然亂跳了幾拍,準備好了要勸慰的話,也全說不出了。
“什麼事?”
吳辛在旁,急的推了他一把“你低著頭想什麼呢?沒聽見王妃在問你話嗎?”
被吳辛這麼一推,錦鯉總算是找回了聲音,想起來自己要說什麼了。
“王妃,您不必擔心,王爺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這話顯然並不是錦鯉主要想表達,顧惜年沒說話,靜靜的等他繼續。
錦鯉更加緊張了。
語速變慢,磕磕巴巴的說“王爺這邊有……有奴才伺候著,太醫也說,王爺的狀況不大好,需要靜養,所以,奴才鬥膽,懇請王妃下令……閉……閉門謝客,不要……不要讓人再來打擾王爺安寧了。”
顧惜年抓住了他話裡的關鍵,神情轉冷了幾分“你的意思是說,王爺病成了這個樣子,還有人過來打擾他修養?”
錦鯉猶豫著點了點頭,下意識的望向了吳辛。
吳辛低聲說道“王妃是唐王府的當家主母,那些事,不需要避諱,直接了當給主子說吧。”
錦鯉便開口說起來了“自從王爺病倒後,王府內的外客就沒少過,每天多則十幾位,最少也有五六位,王爺意識還清楚地時候,不會什麼人都見,直接下令,托詞不適,拒見就是,那些貴客大多是知道王爺的脾氣,便也不敢勉強。”
還想往下繼續說之前,錦鯉不安的偷瞄了顧惜年一眼,見她隻是緊緊抿著唇,神情不悅,可那份不高興,絕不是因為他多嘴說這些事而生,膽子便稍微大了些,聲音也跟著有了中氣。
“可後來,王爺每日都在昏睡,醒著的時間越來越少,直到最近,好幾天都不會睜眼說一句話,人都已是這樣了,那些人還是來,每天都來,一次又一次的來,閒著沒事兒,堵在竹林那邊賭錢,他們怕護龍衛翻臉,乾脆就不靠近,大叫大嚷,分明是故意的。”
錦鯉越講越快,情緒也是越來越激動。
有幾次,氣的眼淚都迸出來了,胡亂的用手一抹,小臉委屈的通紅。
“那些人,是哪些人?”顧惜年順著窗子,望了過去。
岸上的竹林,在夜風的浮動之下,發出嗚嗚的聲響。
湖水拍打著浪邊,脆響陣陣。
可依然是蓋不住在竹林某處,篝火搖曳,歡歌笑語。
“有三皇子、六皇子、三公主,領著八皇子和九皇子,一大早便來到了,在府內用了午飯,卻仍是不肯走。三皇子誇耀起唐王府的珍珠湖內產出的鱸魚味道極其鮮美,六皇子又說還有種通體全黑的黑魚,烤著吃味道最是好。於是這幾位金枝玉葉便又是捕魚又是燒火,折騰極了。”
平時也就罷了。
可是今日府內委實是亂糟糟的,上上下下,憂心忡忡。
他們竟然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似的,載歌載舞,吃酒烤魚。那香味,一股股的飄了過來,臨水的小舍之內全是那股子煙熏火燎的味道。
太醫在給主子診脈的時候,已是頻頻皺眉。
他家主子躲到湖邊的房子來住,不就是為了求一個清淨嘛,可現在,簡直鬨騰的叫人受不了的地步。
今日,程管家已代為宣布,嫁入王府的新婦,正式當家。
錦鯉跟吳辛一商量,便決定找機會,來跟顧惜年告狀了。
“皇子公主們全都是晚輩,他們難道一點不知禮數嗎?”顧惜年眼神輕輕一動,“或者說,就是故意的。”
這話,雖是心知肚明。
可顧惜年能說,錦鯉卻是不敢說的。
“也罷,這事兒由我來處理,你好好伺候著王爺吧。”
顧惜年離開時,又盯著床榻的方向看了很久。
看的錦鯉和吳辛一起緊張起來,他們開始擔心,顧惜年隨時會走出去,把窗幔給撩開來——
但顧惜年最後還是沒有這樣子去做。
“吳辛、錦鯉,護好你們主子,那麼多侍衛擺在外邊可不是花架子,在最需要你們的時候,若你們不能舍命相互,等你們主子醒過來時,身邊也不會再有你們的位置。”
這話,講的已是極重。
吳辛與錦鯉同時一激靈。
顧惜年前行一步,來到了病榻跟前。
她與唐王,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幔。
雖看不見彼此,但她壓低的聲音,卻是飄了過來。
她說“我既是索要了當家之母的權利,便會好好的承擔起唐王妃的義務,你且放心好好養著身子,有我在,必會護你周全。”
這是她立下來的承諾。
但也是她對他一個人的許諾。
唐王有屬於他自己的命運,即使兩人此刻已是名義上的夫妻,唐王的路,依然要他自己去走。
顧惜年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堅定。
那堅定的一步步踏出去的腳步,多了許多殺伐之氣。
竹林之內,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幾位金枝玉葉指揮著會武功的侍衛去湖中捕魚,小太監和宮女們責負責升起篝火,燒烤食物;
做這種事,顯然他們是極擅長的。
帶來的食盒裡,還有不少菜色,放在火上稍稍加熱,便是香氣四溢。
“我們這麼做,不太好吧,萬一……萬一七皇叔醒過來,他知道了,一點會很生氣。”六皇子露出了懼怕的表情,他看向三皇子,再次勸道“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天都已經黑了,我怕鬨的太過分,唐王府的人會……”
所有話語,消失在了與三皇子的對視當中。
六皇子瑟縮了一下,欲哭無淚的喃喃“三哥,你真的不怕七皇叔嗎?他下手狠著呢,跑他跟前來鬨騰,以他那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個性,他一定會……”
“一個廢人,還是能把你給嚇尿了褲子?”三皇子手裡捏著的燒雞腿,不高興的砸了過去。
六皇子沒躲開,錦衣之上留下了一道油膩的印子,被打中的地方,透骨的痛,可是六皇子根本連揉都不敢,耷拉著腦袋,整個人蜷成了一團。
三公主冷笑的摸了摸鬢角“六弟的性子,長到多大,都沒有改變。做了便做了,瞻前顧後,畏首畏尾,不成大器。”
六皇子不服氣的回嘴“這事兒我本來是不讚同的,是你們非要拉著我過來的,我不願意,三哥跟你就一直拿話擠兌我,非迫著我答應。”
頓了頓,六皇子愈發的鬱悶“難道就隻有我怕七皇叔嗎?我才不信你們不怕!”
三公主抓起一根乾掉的竹桶,一個一個的往火上投。
火焰燒裂了乾竹,發出劈啪的脆響。
三公主雙瞳之中,跳躍著兩簇熾紅的火焰。
“三哥說得對,七皇叔早已不是當日那位領著三萬黑鐵軍騎,殺的敵方十萬大軍丟盔棄甲、聞風而逃的蓋世戰神了。如今的他,早已是窮途末路,腿廢了,身殘了,能不能保住那條命都不一定,還有什麼好怕的。”
說是這麼說,三公主撂完了狠話,之後還是朝著不遠處的房子,看了一眼。
眼神,是擔憂的。
但她得強撐著硬氣,不卸這口氣。
八皇子與九皇子不過才八歲,他們是被三皇子領出來玩的,這會兒可以在竹林裡玩篝火,還能親自烤魚,兩個孩子開心的飛起,根本不關心兄姐們在聊的話題。
“你如果怕,現在就走,還來得及。”三皇子蔑視的說道。
見六皇子真想站起來離去,他冷冷的提醒“但你也彆忘記七皇叔的個性,他那個人,最是記仇,而且是睚眥必報那種,你從踏入唐王府開始,與我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提前下船並不能直接減輕罪過,七皇叔若是真的想要報仇,名單上絕不會缺了你這一個。”
六皇子眼神有些恍惚,自己琢磨了會,覺得三皇子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那麼,他該如何是好呢?
實在是左右為難啊。
“行了,既來之則安之,想那麼多做什麼?你沒瞧見,太醫院的幾個名醫全被派來了嗎?七皇叔這次怕是不成的,又是中毒,又是重傷,又是拖延不治,還能撐著一口氣,活過了那麼久,老天爺對他夠偏愛的了。”三皇子說這些的話的時候,把手裡烤的香噴噴的魚都給扔回到火堆裡“在這種時候,我們總是要做點什麼才是。”
“這麼做,有用嗎?”六皇子弱弱的輕喃。
三公主又抓了幾片乾竹桶,泄憤似的往火裡丟“有沒有用,很快便知道了。七皇子是中宮嫡子,太子亦已是坐穩了儲君之位十數年,父皇的眼裡,從來都看不見其他的皇子、公主,我們自己都不努力去讓父皇看見,還能有什麼指望,讓他偏著我們一些?”
三皇子一聽這話,嘴角嘲諷的笑容,轉深了幾分“還想偏著咱們,最好還是不要做那種美夢,隻要他老人家能記得我們也是他的種,操心著點皇子們的前程,再給三公主定親事的時候,選一戶好姻緣,也就夠了。”
“可是,我們跳出來跟七皇叔作對,父皇便會認可我們了嗎?”
三皇子直到此刻依然理不順這樣子的邏輯,在他眼中,七皇叔與父皇明明是兄弟情深,七皇叔為了父皇,可以上陣殺敵,收複失地,大捷返京之後,更是不論軍功不圖封賞;而父皇待七皇叔亦是極好,在這京中,皇族的哪位親王,所住之所,都不如唐王府奢華富貴,每年大節小節,抬進唐王府的賞賜,多到令人眼紅,而七皇叔跟父皇偶有所求,父皇也從未推脫拒絕過。
更彆提,最近還給七皇叔賜了一門好婚事。
聽說,欽天監的大神師算出了準七皇子妃的生辰八字與七皇叔的極合,為了給七皇叔續命,父皇甚至不惜解除了原本的婚約,把那位命格對於七皇叔極其有助的女子,送到了唐王府上。
這還不叫兄弟情深?
這還不叫聖眷親厚?
偏僻三皇子跟三公主非要強調,七皇叔與父皇並不如表麵上那般和睦。
還說是得了宮中的暗許,命他們去做這事兒,一定能得了好處。
來的時候,是把能拉上的金枝玉葉,全給帶上了。
八皇子和九皇子還不懂事呢,但有他們分擔著,到時候父皇真的要走走形式怪罪下來,這麼多人也不會真的懲罰了。
啪——
一聲霹靂。
幾個人,齊齊的跟著顫抖了下。
原來是之前三公主扔進去的乾竹筒被燒的炸了。
六皇子乾巴巴的說“你們彆忘了,‘護龍衛’可是在七皇叔的手上呢,他們隻認七皇叔為主,若是我們做的太過分了,‘護龍衛’會不會對付我們?”
每次提起那三個字,六皇子的聲音都壓的極低極低,就好像是怕驚擾到誰,更像是被某些藏在暗處的耳朵給聽了去。
三皇子冷森森的說“七皇叔已是昏迷不醒,即使是‘護龍衛’,沒有人下令,也不會輕舉妄動。我們既未去阻止太醫們施救,也沒有加害之舉,不過就是借用了竹林來嘗一嘗珍珠湖內的鮮魚,僅此而已。”
“‘護龍衛’,這隻暗衛自東盛國定都那一日起,便是專為守護帝王而存在,他們守的是天命之子,護的是真龍天子,唯有這一代,先帝駕崩前,將玉璽交給了父皇,‘護龍衛’卻是送給了七皇叔;單憑這一點,父皇便容不下七皇叔。”三公主麵容之上,多了幾分莫名的神情,“三哥說的很對,即使我們是父皇的孩子,也需要適時的表達效忠之意。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我們要徹徹底底的表明立場,讓父皇知道,我們與七皇叔早有罅隙,他死去,才是應有的結局。”
啪——
又是一聲炸響。
總是在突然間發生,每次都像是重重擊打在了三皇子等人的心臟上。
那種驚嚇的感覺,委實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