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散!
那女孩兒端著一隻木盆,將一盆洗菜水,潑在院中的一株銀杏樹下。對於彆人的說三道四,她全不放在心上,隻是淡淡一笑,驀然回首,他望見她眼裡璀璨若星河的萬丈光芒。
裴綰倚靠在院門邊,院牆上細長的野草,在他頭頂隨風搖晃著。
那丫頭沉默不語,不做任何爭辯。他便拍拍衣袖,離開了西跨院。
裴綰揣著袖子,搖搖地走進流雲閣,阿青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少主,今個兒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
他看了那丫頭一眼,她倒一副仁人義士的模樣,全不在意他在外如何荒唐如何拈花惹草。
都是些庸脂俗粉,沒意思得很。
裴綰坐在案幾前,阿青為他斟了一杯熱茶。
那丫頭眉眼一揚,嘿然一笑。燈光下細細看來,倒也有幾分姿色。
少主今個兒竟要洗心革麵了。
她看著他端起茶杯神情散漫地呷著清茶。
往日可不得把床鋪都搬到那銷金窟去了。
裴綰揚頭看她,表情甚是不悅。
真不知這傅流雲平日裡是怎麼跟那些丫頭相處的,一個個牙尖嘴利的,全然不把他這少主擱眼裡。
咦,袖子上怎麼臟了那麼一大塊?
阿青見他神色有異,忙努了努嘴,轉移話題。
裴綰側身一看,才發現右邊袖子上不知何時抹上了一大片汙漬,看著像灶口的爐灰。
哼哼,您這是又去西跨院了吧!
阿青一臉譏誚。
哎,脫下我洗洗罷!這上好的雲錦怕是給毀了。
她一麵幫他解開腰帶,一麵歎著氣。
少主,您可省點心吧!你呀,明知家主厭倦那丫頭,還往那裡鑽。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丫頭哪裡就好了,一天到晚臟臟兮兮的。若非你寫下保證書,保證以後再不去招惹那丫頭,保不齊那小妞兒就給賣到花萼樓去了!可這才多久的功夫,您就又犯渾啦?
你說什麼?
裴綰大吃一驚,他不知曉這其中的曲折關竅。
那少年呆呆坐在錦榻之上,所以,阿七見他一麵便把他往外麵轟去,莫不是怕他連累了她?
阿青替他脫下那件柔軟輕薄的雲錦輕衫。
我且試試能不能洗乾淨。
她將衣衫挽在手腕之上,看了看那燈光之下怔忡發愣的大少爺。
少主,您跟以前不一樣了!
裴綰猛地抬眼看著她。
門外一陣輕微的響動。
阿青走了出去,拉開門,門口放著一隻流雲紋楠木方形食盒。
這是誰送來的?
阿青見門外無人,將食盒提了進來。一麵打開盒蓋,裡麵赫然放著一碗金燦燦熱騰騰的蛋炒飯,還有一包荷葉裹著的糖炒栗子。
裴綰飛奔出去,跑出院門,沉沉夜色裡,隻有雪白的燈籠上繪著疏離的梅花,照著曲折幽暗的小徑,卻並不見那女孩的蹤影。
金黃燦爛如陽光灑照的黃金蛋炒飯,溫暖地鋪了大半碗,冒著氤氳熱氣。
那丫頭一定記掛著他還餓著肚子,所以給他做了蛋炒飯。
看來,她並非是那樣的薄情之人。
裴綰心頭一熱,拿起小湯匙,舀了一小口金黃的飯粒送至口中,那熟悉的味道瞬間如潮水般衝刷著整個味蕾。
少年那雙好看的眼睛陡然一亮,嘴角輕揚,笑了。
少主,這不知誰送來的吃食,怎敢胡亂入口?
阿青見他神色如此怪異,其實心中已經了然,但她依然憤然不平地試圖阻止他“以身犯險”。
裴綰指了指盒中碧綠的荷葉包,淡淡地道
糖炒栗子,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