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小臉嬌嫩欲滴,仿佛能掐出水來。瀑布似的頭發烏黑亮麗,用一條絹帶隨意挽起,垂落在肩背。畫像落款是一枚鮮紅的小印,上麵隻一個古篆綰。
不知他何時畫的。
蕭似雨見她怔然地撫摸著自己小像,饒有興趣地笑著望她。
哎哎,真是太神奇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掀開車簾的那一刹那,他完全驚住了。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那眉和眼還有那臉那氣韻,和她本人,完全不一樣。
她笑而不答,閉上眼靠在車壁上。思緒縹緲。當日在如意城,傅流雲要去如意坊奪那媚如雪的火靈丹,花非花給了他一瓶子藥丸,吃了能改變容顏。當時她隻是小孩心性跟他討來玩玩,沒想到今日能用得上。
馬車轔轔遠去。風雪愈急。
蕭似雨一腳踩上坐墊,一手支著膝蓋,笑吟吟地打量著眼前閉目養神的少女。想起家裡那個闖禍精妹妹,哀哀地歎了口氣。
蕭似雨是家裡的老二,上不著天,下不落地,空空懸懸,搖搖晃晃,無人管束,無人疼惜。上麵有他大哥蕭如風獨當一麵,以後憫國公世襲罔替自然是他大哥的,他呢頂多當個閒散侯爺。他手底下還有個妹妹,蕭若雲,年方十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讀書習字完全不愛,針女紅黹更是一竅不通,偏偏喜歡舞刀弄槍。傅流雲劍法超絕,人又生得那樣豐神玉朗。那年春天,他來府賀壽,蕭若雲見其一麵,從此傾心。
那少年劍眉星目,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當他步伐輕盈如風向她走來時,蕭若雲便丟了魂似地。大家都打趣這個嬌嬌大小姐,說她見著俊俏郎君便挪不動腳了。
壽宴之上,老頭兒興致極好,他時聽人提起傅家那小少主,說那孩子如何了得,便留了份心眼,對宴席上的傅少爺不免多看了幾眼。
那小丫頭不知附在老頭兒耳邊說了些什麼,老爺子哈哈大笑。先是天花亂墜地說了一通狗屁讚譽之詞,接著腆著老臉說要想看小傅舞劍,那流雲十三式被人吹得神乎其神。
當時,他端坐席中臉色不大好看。傅流雲是他多年好友,且是平陽塢少主,況他阿爺也在席間,堂堂一個上寵下擁的小主,怎麼能像那些舞女歌姬一般舞劍搏笑呢?
傅流雲頗為尷尬地端著酒杯,他知他心中不快,正要起身替他推卻,他身後的小丫頭卻捧劍出列,伶伶俐俐地站在堂下說,她家少主喝醉了,冒然舞劍怕不小心傷著在坐貴人,不如由她代為舞劍!不等人應允,她便拉開陣勢,手執利劍,對著四方行禮,一招一式極認真地將那一套流雲十三式劍法,一一展現出來。她手中長劍,如同流雲般變幻莫測,讓人眼花繚亂。
蕭若雲那小丫頭何曾從未見過如此高超的劍法,她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她忘記了自己是身在壽宴,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未等那舞劍的丫頭下場,她便跳上場去,興奮地扯著那丫頭的衣袖問
你的劍法,何人所教?
阿七望了一眼身後坐在席上衝她微笑的傅流雲。
果然是他。
傅流雲倒了杯果酒給她,溫言道
辛苦了。
他甚至抬手替她拭去額上汗珠。
蕭若雲不是傻子,她心裡酸得不行。可越是如此,她對傅流雲的敬佩與思慕,便越發強烈。她想方設法地接近他,想和他說說話,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然而,他始終對她這位富貴小姐淡然若水,席還未散他便借口離去,拖著那丫頭的手,路過蕭若雲身邊,隻是對她淡淡一笑。看著他和那小丫的背影漸漸遠去,她無比抓狂。他那傻妹妹以為自己愛上了他,愛得不可救藥。
蕭似雨,他……他……為何不理我?
傻妹妹,你喜歡誰都可以啊,但就他不行!
為什麼我不能喜歡他?
你看不出來嗎?因為他沒心沒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