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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二十五年前222年,四月七日。
趙佗身穿華貴鎧甲,頭上戴著高高的鶡冠,顯得威武而帥氣,他在一眾秦將的簇擁下,走出營寨。
秦營之外,廣闊的平地上,站滿了數萬身穿黑甲的秦軍士卒。
他們列隊整齊,手持矛戟朝天,一張張興奮的臉望向前方。
那裡,是當今天下最為繁華的城市。
也是他們這些秦人即將征服的城市,臨淄
趙佗走出轅門,踏上等候的戰車。
在禦者揮鞭中,滾滾車輪前進,駛過軍陣中專門為他和諸將留出的通道,直抵軍陣前方,直麵臨淄城。
戰車停下,他手扶車拭,在初夏的風中挺立,靜靜的看著臨淄。
那裡,城門已經打開。
城中的齊國君臣,公卿士族,即將出城來降。
“昔日張子曾言天下強國無過齊者,大臣父兄殷眾富樂無過齊者。據鄙人入城所見,臨淄城中有庶民七、八萬戶,人口數十萬之眾。走在城中道路,隻見車轂擊,人肩摩,人群熙熙,繁華無比,可見古人誠不相欺也。此地真乃海內第一大城。”
麗食其走到趙佗車側,眺望前方的巍峨城池,搖頭感歎。
他作為說降齊王建之人,自當跟在主將身側,享受齊王俯首歸降的榮耀,就如同當年王賁讓趙佗跟在車邊時一樣。
對於麗食其的感歎,趙佗點頭讚同。
齊地素來富庶,負海而城郭大,臨淄更是大城中的大城,是位於內陸的秦國諸城遠遠不能相比的。
隻是如今,從西邊關中來的秦人,即將征服這座天下第一大城。
趙佗看著臨淄城門中緩緩出現的人影,不由歎道。
“城高牆厚,終不能守國啊。”
“齊國之亡,便是亡在安樂中。”
在趙佗眼中,齊國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地步,那還真是應了孟子那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
自從五國伐齊後,齊國便陷入擺爛狀態,不管其他六國打成什麼模樣,絕不插手。
齊人圈地自閉,自己玩自己的,不參與其他諸國的戰爭,毫無憂患意識,在享受著和平的幸福中,坐視著山東五國被秦人一個一個的吞掉。
然而就在齊人安樂四十餘年後,猛然驚醒,掃視天下,卻隻見四海之內,隻餘秦與齊也。
這時候,齊國的滅亡便是注定的事情。
這個時空雖因趙佗的蝴蝶效應,讓齊國被四國之人提前弄醒,但終歸是醒的太遲了。
秦國攜掃滅四國之威,大敗齊軍於甄城,又南下吞滅楚國,最終在掃蕩殘代之後,以強猛之勢攻伐齊國。
齊人數十年來未經戰事,從上到下,毫無戰爭經驗。
哪怕人民再富庶,裝備再好,糧秣再多,甚至還有田衝、田儋這般熱血衛國之士,也終究在戰場上難敵從血與火中淬煉出來的秦軍。
軍事上打不贏,亡國便是必然之事。
就在趙佗和麗食其感歎間。
隨著秦軍陣中鐘鼓齊鳴。
臨淄城中的末代齊王也出來了。
相比於魏王假和楚王負芻,在城破之後牽羊把茅,肉袒麵縛的屈辱場麵。
齊王建是在臨淄城中尚有兵卒二十多萬的情況下,舉國而降,秦軍給他的待遇自然是不一樣的。
再加上趙佗有意安撫,好更加順利接收臨淄,以及剩下的幾十座齊國城邑,故而讓齊王建保留了作為一國君主該有的體麵。
就見齊王建坐在一輛輦車上,身側有侍者簇擁,緩緩向前開動。
齊國相邦田假,則和眾多公卿貴族一起,排成兩列,跟隨在車後走來。
趙佗立在車上,擺著勝利者的姿態。
馬車行到麵前,隻見齊王建身穿紫服,抱著齊王璽印,從車上哆哆嗦嗦的走下來。
或是因為年齡大了,也或許是因為常年宅在宮中飲酒享樂導致身體肥胖,也或者是因為在這種時刻太過緊張。
總之齊王建一個沒踩穩,徑直從車上滾落了下來,圓滾滾的身子在地上轉了兩圈。
趙佗身後傳來秦軍士卒的一陣低笑聲,雖然很快止住,但那陣陣刺耳的聲音還是傳入對麵的齊國君臣耳中。
齊國公卿中,有人哀傷慟哭。
齊王建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穿著的昂貴紫服,頭上斑白的發絲都沾上了泥土。
他抱著同樣沾了泥的齊王璽印,看著眼前戰車上的趙佗,露出一抹討好的笑。
“臣田建見過趙將軍,趙將軍年輕有為,真是世之名將也。”
齊王建舉國投降,自是要以臣仆的稱謂自居,這也代表著他身份上的轉變。
說著,齊王建的雙眼中有淚水不住的滾落。
他自稱寡人四十餘年,今日卻要向一孺子自稱為臣,哪怕齊王建再過怕死,此刻也忍不住淚流滿麵,想到了自己田氏齊國上百年的基業。
他的身後,田假等人也嗚嗚的哭了起來。
哭了一陣後,齊王建這才俯首,捧著齊王璽印獻予趙佗。
“此乃我齊國傳承一百六十五年之璽印,今獻予將軍,獻給秦王。”
趙佗頷首,身側自有麗食其上前接過,算是正式接受了齊王建的投降。
這時,後方傳來黑臀的滴咕聲“楚國、燕國都有八百年呢,這齊國怎麼才一百多年啊,我咋覺得這國家老久了”
這話一出來,就見齊王建臉色一片通紅,忙低著腦袋不說話。
後方那些齊人也都臉色不對。
趙佗搖了搖頭,說道“齊君且勿在意。今日齊君既舉國相降,便是兩邦合為一國,齊君與佗,皆乃秦王之臣,自是不會虧待齊君。還請齊君上車且行,入朝鹹陽,吾王自當有所封賞。”
“謝過將軍。”
齊王建見趙佗神色和藹,心中頓時放寬了不少。
他再度對著趙佗一禮,準備踏上旁邊秦軍為其準備的一輛寬大安車。
齊王投降,自當先遷離臨淄,以防在城中生出變故,然後在秦軍護送下,緩緩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