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臉上掛著淚水,破涕為笑說:“娘親,娘親。”
膝行過來抱住娘親脖子,婦人握住兒子的手,交到妙空手裡。
“我兒交給道長。”婦人的氣息漸漸微弱,她歪過頭看著兒子。
男童將小臉偎依過去,母親的臉頰漸漸冰涼。這冰涼的觸感令男童心生恐懼,他推著娘親,喊她起來。
“娘親,你彆睡。你起來,旬兒害怕。”
婦人毫無反應,她無法在回應她的兒子。男童大哭起來。妙空走過去摟住男童,如今婦人亡故,留下男孩,妙空莫名其妙受到婦人委托。
妙空看著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婦人,他很難辦,他是喪家之犬,宗密大師幫他偽造身份,逃出生天。
他前路無著落,如今在帶上一個小孩子,一個行腳僧帶著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的來曆他還一無所知。
搞不好碰到熱心人,會把他當成拐賣兒童的騙子告到官府去。
男孩哭累了,窩在他懷裡睡過去。他拆開信封,這是一封狀紙,狀告昭義節度使劉從諫,買官賣官,州郡官吏明碼標價。商人富賈之家的子弟,隻要給錢就可以授予官職。
另外還有劉從諫家族向州郡居民放高利貸,盤剝民眾,貪得無厭。手下惡奴欺男霸女,劉從諫的罪狀不一而足。
狀紙的末尾是沾著鮮血寫就的,書寫者心裡該是極度悲憤,末尾的字跡血水連成一片,看不出字形來。信的末尾也許是書寫者在倉促間完成。
妙空看罷狀紙,恨從膽邊生,這樣的惡人居然鎮守一方,而且為非作歹多少年。
手中一遝厚厚的狀紙,可惜這血淚凝成的狀紙注定不能上達天聽。他不可能懷揣這樣一遝狀紙踏上未知前路。
“對不起,我不能完成你的遺願。”他對著婦人遺體鞠躬致歉。
這位婦人之所以喪命,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張狀紙。以一己之力對抗一夥惡勢力,結果可想而知。
“對不起,我不能完成你的遺願,但我會儘我所能保護你的遺孤。”他對著婦人遺體再次鞠躬。
這個婦人所作所為很令人佩服,一位剛烈大義的女子。妙空看著懷中幼兒,幼兒在睡夢中還時而啜泣出聲。
“旬兒,你叫旬兒是嗎?可憐的孩子。”妙空調整姿勢,讓孩子能躺得舒服些。
妙空蜷起身體,用體溫溫暖孩子。男童偶爾迷迷糊糊醒過來,哭著找娘親。妙空就站起身,來回地悠他。
他本來又餓又冷,此刻注意力放在男童身上,倒忘記自己饑餓凍甚的處境。
這一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男童後半夜連餓帶凍地醒過來,任憑妙空如何哄勸,男童就是一口咬定找娘親。
狂風怒號黑沉沉地夜晚,他的娘親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妙空哄勸無果,氣得真想幾巴掌糊過去,把男童打醒。
可他是個幼小的孩子,和他根本無道理可講。軟的不行,硬的不行,妙空又不忍心放任男童兀自悲傷哭鬨。
他整個人被這隻半路撿來來路不明的小魔獸給整懵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