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驛丞是個不入流的吏員,但正是千千萬萬個驛站和驛丞將大玄連成了一個整體。
如今一個驛站被毀,驛丞被殺,居然沒有一點消息?
近到水穀縣,遠至青安府,都好得很啊!
這個安家,在這地方上當真是為所欲為了!
陳洛忍著怒氣,從儲物令中掏出一個水晶球模樣的物件,輕輕點觸,那水晶球立刻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
於此同時,廢墟之上亮起了微弱的青光,一道道肉眼幾乎很難察覺的青色氣體從那瓦礫碎石中飛出,進入水晶球內。
“公子,這是什麼?”紀仲好奇地望著那水晶球,詢問道。
“這是偏倚處特有的法器——聚氣儀。”陳洛解釋道,“乃是前朝丞相黃次公所製。”
“凡儒、道、佛、妖、蠻,如今再算上我武道,施展術法神通,必然會有‘氣’留下。這聚氣儀便是能吸納尚未消散的‘氣’的法器。”
見紀仲還是一副疑惑的模樣,陳洛笑道:“每個個體的氣都是有差彆的,這世上並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種氣。”
“從氣上可以分辨出施展神通之人的等級,門類。”
紀仲恍然大悟,說道:“那找到氣的主人就可以鎖定凶手的身份了?”
陳洛搖了搖頭:“沒有那麼簡單。”
“首先,案發地的氣可能比較複雜,除非層次相差太大,否則想要精確地認定它們,難度就很大。比如兩個一品高手交戰,尤其是修行類似的經典,這個就有些困難了。”
“其次,偏倚處目前還沒有所有人的‘氣庫’,無法借此追查,隻能在確定凶手的身份後,才能做針對性的比對。”
在一旁的束策聽到陳洛的解釋,臉上一喜,說道:“那這裡正合適啊。”
“不是我說閔大人不好,隻是他和那凶手差距過大;而且對方很可能就是祁水安家的安鬆仁。這一下不就對上了嗎?”
陳洛看了一眼束策,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催動聚氣儀,收集廢墟中的氣。
……
月上中天。
大概用了半個小時,陳洛終於將廢墟之上的“氣”收集完畢,等他和紀仲束策趕回青安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此時一隻小鼠妖就站在城門口焦急等待著。
見到陳洛等人回來,那小鼠妖連忙衝了上去,喊道:“三叔叔,三叔叔……”
束策朝陳洛行了個禮,這才迎上去,訓斥道:“你怎麼來了?”
那小鼠妖焦急說道:“大爺爺讓我來等著你們哩。”
“說是一看到你們,就讓你們趕緊回去。”
“閔爺爺醒過來了……”
……
幾乎沒有任何耽擱,陳洛立刻又馬不停蹄地回到的賭坊下的秘密地宮之中。
等進入最隱蔽的那處洞穴,陳洛就看到閔有為已經坐起,正在進食。
閔有為見陳洛進入,自然知道對方的身份,連忙放下手裡的碗,上前行禮,虛弱道:“下官青安府副學政閔有為,多謝曹大人救助之恩。”
陳洛擺擺手:“不必客氣,你現在情況如何,我有話問你。”
閔有為苦笑一聲:“卑職能清醒過來已經是大人的恩情,身體也就那樣,估計是養不好了。”
“不過大人想要問的事情,卑職定然如實相告。”
陳洛點點頭,看了一眼在場是束方等鼠。束方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說道:“二位聊朝廷大事,我等出去吃點東西。”
“對對對,突然有點餓了。”
幾隻鼠妖嘴裡說著,迅速離開了洞穴,轉眼間洞穴內隻剩下陳洛、紀仲和閔有為三人。
陳洛隨手扔出幾塊玉符,那玉符破碎,立刻浮現一道陣法,將洞穴籠罩。此時陳洛坐下,說道:“這陣法雖然隻是一次性,但是能擋住一品的神魂。有什麼話不必顧慮,直接說就好。”
閔有為看了一眼陳洛,眼神微動。
“請恕卑職無禮,還要先看看大人的令牌。”閔有為說道。
陳洛點點頭,再度扔出法相令牌,閔有為仔細驗證了一番後,說道:“不知除了這令牌外,還有其他信物嗎?”
紀仲微微皺眉,正要上前訓斥閔有為,陳洛抬抬手,攔住紀仲,笑道:“你倒是小心。”
說完,陳洛在儲物令中取出了一頁《聊齋》的原稿,說道:“此乃柱國大人親筆書寫的奇文,借我揣摩,你看可以嗎?”
閔有為雙手接過那頁原稿,細細感應上麵的天道之威,這才雙手奉還道:“可以了,是下官無禮,請大人見諒。實在是祁水安家實力強大,下官擔心他們在我麵前演戲。”
陳洛收回原稿,點頭道:“我知道你的顧慮,現在可以跟我說實話嗎?”
閔有為點了點頭,又說道:“下官先問一句,我那弟子……唐安世,現在如何了?”
“他死了。”陳洛輕聲說道。
閔有為聞言,表情先是木然,隨即鼻子微微顫抖,眼光逐漸濕潤起來。
“節哀。”陳洛勸慰了一句。
閔有為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哽咽:“下官……早已料到這般結局。”
“隻是……”閔有為抬手抹了抹了眼淚,“卑職愧對老友了。”
“他那養父,是當年在北蠻戰場時,卑職的百夫長。為了救我,被碎了儒心。他臨死前將安世托付給我。”
“終究是未能完成囑托啊……”
“人死不能複生。但是我們可以讓他們瞑目。”陳洛說道,“唐安世究竟是卷入了什麼樣的事件中,和祁水安家又有什麼關係?”
閔有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望向陳洛:“安世與祁水安家的女公子安晴交好,兩情相悅。”
“事實上,卑職曾替安世上門求情。安鬆仁也是認可的,隻是說安世出身寒門,尚是白身,門不當戶不對,不合安家的規矩。要求安世取得功名,再談婚嫁之事。”
聽到這裡,陳洛微微皺眉:“之前我怎麼聽說祁水安家要和雙木安家聯姻,將安晴嫁給雙木安家的嫡孫為婦?”
“並非如此。”閔有為搖了搖頭,“祁水安家與雙木安家聯姻卻有此事,但是當時祁水安家聯姻的對象並非是安晴,而是安家一位長老的孫女。”
“可是意外卻發生了。”
“安鬆仁嫡長子安如岩,天賦才情遠遜其父,卻被安鬆仁報以了過高的期望,養成了性情多變的性格,時常趁安鬆仁修行之時,青樓醉酒,舉止放蕩。青安府諸多大族子弟有心交好這位未來的安家家主,多有奉承與善後。”
“一日酒醉,被前來探望安世的安晴撞見。安晴趕走安如岩的狐朋狗友,也不敢帶他回家,就帶安如岩前往安世住處醒酒。”
“那一日安世正在我家聽我分析經典,所以並不在家。安晴便獨自留下照顧安如岩。”
“或許是安如岩以為自己還身在青樓;又或者安如岩平日裡聽安鬆仁多有誇獎安世之言,有了報複之心;再或者是安如岩一時失了理智。”
“這些都隻有安如岩自己知道。”
“他竟然奸汙了他的親妹妹!”
說到這,閔有為頓了頓,紀仲臉上浮現怒氣,陳洛則隻是微微皺眉。
“然後呢?”陳洛問道。
“事後安如岩發現事情不妙,逃了出去。等到安世返回家中,隻看到失魂落魄的安晴。”
“安世是何等聰明,即便安晴不說,他也將事情猜了出來。安晴本欲輕生,但是擔心死在安世家中,會給安世帶來麻煩。”
“這種事,安家不會認的!以安家的家風和安鬆仁的偏愛程度,這種情況,要麼安如岩和安晴一起死;要麼安如岩活,安晴死。”
“所以,安世決定,帶著安晴私奔。”
陳洛聽到這裡,有些了然地點點頭。
“所以才會像外界傳說的那樣,唐安世帶著安晴私奔,結果被安家抓住?”
閔有為點了點頭:“正是!”
“安晴身子被破,這種事情瞞不過安鬆仁。為了救安世,安晴向安鬆仁說了實話,隨後就自儘身亡,試圖用自己的命結束這件事,換安世的性命。”
“可憐一個如花的女孩家,就這樣魂歸渺渺了。”
“但是安晴忽略了安家為了家族名聲的決心。”
“安如岩固然受罰,但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安世也上了安家的追殺名單。”
“祁水安家為了掩蓋這件事,首先是將與雙木安家的聯姻對象更換成已經自儘身亡的安晴,然後對雙木安家施壓,讓他們以受到羞辱為名追殺安世。”
“自己則置身事外,守全家族的聲譽。”
“就在安世打算前往南荒避難時,陳柱國就任法相的消息傳來。安世便改變了主意,想要繼續進京考取恩科,將自己的遭遇告訴陳柱國,為安晴討回一個公道。”
“所以你就出手幫助唐安世改頭換麵,擅改卷宗,以新的身份入京……”陳洛問道。
閔有為點了點頭:“卑職認罪。”
“你為何不逃?”陳洛看向閔有為,“你身為唐安世的恩師,又支持他逃亡入京告狀,無論你是否知曉事情,安家都會將你列為風險對象。你怎麼不逃?”
閔有為自嘲一笑:“卑職以為,我乃朝廷命官,他們不敢……”
這一次,輪到陳洛歎氣。
麟皇說的沒錯,人族內憂,就在世家聖族!
難怪當年武帝就算同時開辟南北兩座戰場,還不忘大肆針對世家聖族。
陳洛此時徹底理解理解了這兩位帝王的心情。
“我問你,安如岩奸汙安晴,你可有證據?”陳洛說道,“這是案件的基礎。即便我傾向你的證詞,但還是需要證據為先。”
“有!”閔有為點了點頭,“安世第一時間就將當時的床榻衣物收集好,本打算是用來威懾安家之用。”
“那些物件,在安世上京前,就將存放之地告訴我,以防他遭遇不測,拿不出證據。”
“從這上麵,可以查到安如岩奸汙安晴的證據。”
“隻是尋常衙門不敢查罷了。”
陳洛淡淡一笑:“他們不敢,我敢!我在問你,安鬆仁刺殺朝廷命官,你可敢指認?”
“敢!”閔有為擲地有聲。
“很好!”陳洛這一次,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隨即,陳洛扔出一枚令牌,被小紀一手抓住。
“小紀,你持我兵符,前往城南兩百裡外調兵入城。”
“大人!”閔有為疑惑道,“青安府周圍無兵啊!”
陳洛淡淡一笑。
我說有就有。
真以為微服私訪就是大貓小貓三兩隻嗎?
一支三千人的偏倚處執法軍跟在陳洛身後,隨時待命!
看著陳洛的表情,閔有為似乎想到了什麼。
這曹公子能在大玄境內調動軍隊?
這可不是什麼密探能做到的!
這是……四相的權力!
“您……您是……”閔有為聲音逐漸顫抖,不過這一次的顫抖,是因為驚喜。
“公子,兵發何處?”此時紀仲手持兵符,拱手問道。
陳洛褪去幻化的曹寧相貌,化作自己的本尊容貌,一襲紫金色的法相大袍浮現,透出無上威嚴。
“祁水安家,抓捕重犯!”
陳洛擲地有聲,一步踏出了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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