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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湛從不知她竟還有這樣調皮可愛的一麵。
明明害羞得要命,卻還是直勾勾地看著他“敢不敢讓我親一口嘛”
他忍不住,頭往下低了一寸,感受到她清淺的呼吸,看著她的臉一點一點染上嫰粉色,像一顆熟透的剝了皮的水蜜桃,誘惑著他。
他儘量克製著自己不趁人之危“倘若我現在不是你的夫君呢”
她聞言有些氣惱“你方才明明說是我的夫君,現在又說不是,那你到底是還是不是嘛”
“我本來是,後來你不喜歡我了,便與我和離了。”他凝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不舍得放過她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所以我現在不是你的夫君了。”
“我不喜歡你”她顯然糊塗了,努力想了好一會兒,“我怎麼會不喜歡你我好像很喜歡你”
他心中微微一顫,伸手撫上她的臉,指腹輕輕婆娑著她瑩潤的唇,欲望與理智在腦中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決定做回了君子,放棄了采擷,低聲笑了一下“你若是清醒著說這話,我便給你親了。”
他直起身子,打算去外麵冷靜一下,撩起袍子剛要走,卻被她的小手輕輕扯住了衣袍。
明明極小的力道,卻能輕易將他定在原地。
他轉過臉去看她,她一張清瘦的小臉委屈巴巴的,眸子霧蒙蒙地望著他“我好像想起一點了,我知道你是誰了”
嗯藥效散得這麼快麼
“你想起我是誰了”他問。
她嘴角綻出一個甜甜的笑來“你是陸家二郎,對嗎”
好一個陸二郎
裴湛氣得拂袖離去。
褚瑤的笑容登時凝在臉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呆愣了好一會兒,喃喃道“啊,難道我記錯了”
那他到底是誰啊
空茫茫的大腦裡走馬觀花似的閃爍著以前的記憶,漸漸地變得清晰,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在大腦中串聯起來,褚瑤想起了自己現在在東宮,她是來看兒子的。
可是她那會兒在糾結什麼問題呢
好似很重要的問題,可是現在突然想不起來了。
罷了罷了,那會兒腦袋糊裡糊塗的,鬼知道她在糾結什麼。
她從床上坐起,許是瓊酥散的藥效還在,她並未感覺身上很痛,隻是剛下床走了幾步,外麵值守的宮女許是聽到動靜便走了進來,忙將她扶回床上“娘子,殿下說您須得靜養,有什麼事喚奴婢們來做便是了。”
褚瑤尚不適應被人這般恭敬地伺候著,有些拘謹道“我隻是想去看看鳴哥兒。”
沒想到眼前這宮女比她還要局促,莽莽撞撞道“娘子少待,小皇孫殿下醒了有兩刻鐘了,奴婢這便去找奶娘將小殿下抱過來。”
“多謝姑娘。”
“娘子不必客氣,以後喚我阿圓便是。”阿圓朝她福了福身,這便出去了。
不多時,便聽見小
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褚瑤翹首看去,奶娘抱著鳴哥兒走了進來,邊往褚瑤身邊走便握著鳴哥兒的小手向褚瑤打招呼“鳴哥兒快看,是誰來啦”
鳴哥兒的小臉上一團懵懂,順著奶娘指的方向憨憨地看了過來。
褚瑤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兒子,幾欲泫然淚下。兒子瘦了,原本肉嘟嘟的鈴鐺似的臉小了一圈,鼻頭紅紅的,下麵還掛著一溜清涕,小下巴上也起了一片紅紅的疹子。褚瑤心疼壞了,張開手臂,柔聲喊他“鳴哥兒,娘來了,讓娘抱抱”
鳴哥兒依舊怔怔地窩在奶娘懷裡,將她看了許久,好像不認識她了一般。
褚瑤往前走了兩步,又喚了幾聲他的名字,小人兒終於將她認出來了,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了兩顆小小的牙齒,而後忽然又變了臉色,嘴角往下一撇,哇得一聲哭了起來“娘親,娘親”
他張著小胳膊,向她撲來。
褚瑤顧不得身上的傷,抬手將他抱到懷中,輕聲安慰。
小人兒許久沒見到她,可是傷心壞了,那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比他剛長出的兩顆牙都大。
褚瑤一邊哄他,一邊跟著一起哭,娘倆哭了好一會兒,小人兒抽抽噎噎的才算哭完。奶娘端來一本溫水,褚瑤喂他喝了半杯,拿帕子將那哭得滿是鼻涕眼淚的小臉擦乾淨了,娘倆兒這才開開心心地玩起來。
奶娘同褚瑤說鳴哥兒晚上還是老踢被子,前天晚上不僅踢了被子,還尿了床,她困極了沒能及時發現,讓他在尿窩裡睡了許久,如此便著涼了,一直打噴嚏流清涕。
下巴上的紅疹是因為出牙期間牙床發癢總流口水,他人小脾氣卻大,不肯叫人碰自己的臉,所以才洇出了些許疹子。
“如今娘子你總算來了,瞧瞧鳴哥兒高興的,是臉也叫擦了,鼻子也叫擦了,”奶娘欣喜道,“若娘子早點過來便好了,咱們哥兒的病興許早就好了。”
褚瑤抱著鳴哥兒滿心的愧疚“是我對不起鳴哥兒,我以為他在這裡一切安好,沒想到他竟病了這麼久。”
“那娘子這次來,便不走了嗎”
褚瑤低頭看著懷中的小人兒,雖然心中萬分不舍,卻也要接受眼下的現實“等鳴哥兒的身子好些了,我就回去。”
“唉”奶娘並不知他們二人和離的實情,隻是心中也猜測是太子殿下看不上褚瑤才會拋棄她。“再過幾日便是鳴哥兒的周歲生辰宴,聽說皇後娘娘要大辦,娘子怎麼著也得等生辰宴辦完再走吧”
褚瑤見他們這般重視鳴哥兒,很是欣慰“我原還擔心他們會因為我身份低微而不重視鳴哥兒,如今看來是我想多了”
奶娘見她心思單純,欲言又止道“其實哪裡是他們重視鳴哥兒,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奶娘一咬牙,索性直說了“聽說是因為皇後娘娘想借這次周歲宴,將各家大臣的女眷聚到一起,給太子殿下選太子妃呢”
褚瑤一愣,隨即自嘲
道“是我想得淺了,他們要借宴席選妃也沒什麼,他如今貴為太子,確實需要一個女人幫他打理後院”
“娘子就不著急嗎”奶娘見她一副不嫉不妒的模樣,心裡都替她著急,“聽說昨天是太子殿下親自將娘子接進宮裡來的,我瞧著他心裡還是有你的,且鳴哥兒又是你所出,母憑子貴,隻要你肯放下身段,對太子殿下主動一些,想必這東宮裡也是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謝謝你同我說這些,”褚瑤親了親鳴哥兒的小腦袋,對於奶娘的話,心中並無多少波瀾,“我這次來隻是為了照顧鳴哥兒,其他的我什麼都沒想”
奶娘見她這般油鹽不進的模樣,便歎了口氣,訕訕的沒再多說什麼。
鳴哥兒許久未見到娘親,像是生怕她再不要自己了,一整日都黏著她,下午小廚送來了青菜肉糜粥,以往他連兩勺都吃不下,今日竟由著褚瑤喂了小半碗,才抿著小嘴不吃了,奶娘瞧著樂壞了。
小半碗粥顯然沒填飽他的小肚子,他哼唧哼唧地拱進褚瑤懷裡討奶喝,拱得褚瑤肋骨都疼了,隻好叫奶娘抱過去喂了一頓,吃飽饜足後,又爬回褚瑤懷裡,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她。
褚瑤被他看得心都化了,側著身子輕拍著哄著他睡了個黃昏覺。
小人兒睡了不到半個時辰便醒來了,衝她咧嘴一笑,蹲下開始撒尿,將床榻尿濕了一大片。
瞧她這個做娘的,兩個月沒見,都忘了小人兒現在還是個控製不住拉尿的,隻得喚阿圓進來換了床褥,又在床上逗著他玩了一會兒,才給他穿上鞋子,讓他去地上撒歡了。
阿圓端了飯菜過來,說是太子殿下特意交待小廚做了一些補血的菜。
褚瑤今日最後一次見裴湛還是服用瓊酥散的時候,眼下直到天黑也沒再見他,聽阿圓提起他,便想著隨口問一句,可話未說出口便及時打住她來宮裡本就惹人蜚語,更須謹言慎行,撇清自己與裴湛的關係才是。
於是便默默無言,低頭吃飯。
夜深至亥時,鳴哥兒被奶娘抱回去睡覺了。褚瑤本想自己摟著的,但是她前胸後背都有傷,晚上不能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來回翻身怕擾得孩子睡不好,便叫奶娘抱走了。
她因著白日睡了兩回,這會兒委實不困,便問阿圓有沒有布匹針線,她想給鳴哥兒做件衣裳。
鳴哥兒馬上就要滿周歲了,她這個做娘的還未給他準備生辰禮物呢。
阿圓說下去找找,褚瑤便坐在床上等著。
她身上的錦衾因為被鳴哥兒尿濕了,所以換成了絨毯,像是個天然的畫紙,她在絨毯上勾勒著衣服的紋樣,覺得不好看,便拂手抹了去,再重新勾勒
鳴哥兒生肖屬羊,她打算在衣服上繡一個小羊,正專心勾繪著,耳邊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她以為是阿圓,便叫她過來看“你瞧我畫的這隻小羊好看嗎”
“嗯,”對方說,“好看。”
她聽著聲音不對,一抬頭,發現竟是裴湛。
他麵上無
波,負著手去瞧絨毯上的紋樣,而後又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怎的還不睡”
褚瑤有些尷尬“白日裡睡多了,這會兒不困。鳴哥兒快滿周歲了,我想給他做件衣服。”
“他的衣服有尚衣局量身定做,你無需費神。”
“可我拿不出其他像樣的禮物,隻能給他做件衣服”
“你很喜歡做衣服嗎”
“嗯”他的語氣似乎隱隱有些不悅,但褚瑤也沒想太多,“隻是親手縫做一件衣服而已,聊表心意而已”
他愈發不滿“所以你表露心意的方式,就是給彆人做衣服”
褚瑤一時鬨不懂,與他爭辯一句“不是彆人,鳴哥兒是我的兒子。”
“那你給江清辭做衣服,是為了什麼”
怎的忽然扯到江清辭身上了
褚瑤倏忽想起來,洪杉之前提過,他先前給裴湛寫信彙報她的一舉一動,連她熬夜給江清辭做衣服這件事,也寫給了裴湛。
可是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怎的還記著
“我給江衙內做衣服,是因為他幫我搬家劃壞了自己的衣服,我做衣服給他隻是為了還他人情罷了”
“搬家”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你現在住的新宅,是陸少淮送你的那座吧”
褚瑤一時語噎,一會兒江清辭一會兒陸少淮的,他這是來翻舊賬的麼
可是他們已經和離了,不管是衣服還是宅子,這些都是她的事情,與他這位前夫有什麼相乾
她委實提不起興趣解釋,頗為無奈地開口“不是送,我本不想要的”
當初知曉那座宅子是陸家的產業,她便不想要,隻是後麵他派人送了宅契過來,母親不顧自己意願按了手印,而她那一千兩銀子送出去之後,又被他派人默默地送還回來,母親瞞著她收下,她那會卻不知情
這件事情解釋起來太複雜了,況且最終的結果確實是她沒花一兩銀子就住進了那座宅子裡,如今那一千兩銀票紋絲不動地躺在她裝著衣服的包袱裡,打算找個機會還給陸少淮的。
隻要將那一千兩還給陸少淮,日後她住在那座宅子裡,才算理所當然。
他紋絲不動,還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褚瑤張了張口,心累之餘,委實覺得沒有必要和他解釋這麼多,反正自己過幾日就回綏州了,兩人日後也不會再相見,他怎麼想是他自己的事情。
“我困了,想歇息了,勞煩殿下出去吧。”褚瑤轉移了話題,不想再談論以前的事情了。
他卻不走“這是孤的寢房,孤睡習慣了”
這好辦,褚瑤這便要下床穿鞋“既如此,我去找奶娘和鳴哥兒湊合幾晚”
他伸出長臂攔住她“就這麼不想和我在一處”
“殿下,我們已經和離,正經家的小娘子哪能做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事情來”
“既是正經家的小娘子,又怎麼能張口
就要親彆人”
褚瑤不解什麼意思什麼親彆人誰要親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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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
那雙眼尾微翹的瑞鳳眼盯著她看了許久,似乎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最終收回目光,撣撣衣袍站起身來“孤去書房睡。”
不多時阿圓送來了布匹和針線,褚瑤用針線大致繡了個樣式,次日仔細量了鳴哥兒的尺寸,趁著鳴哥兒睡覺便縫一會兒,若他醒了,她便擱下針線陪他玩。
小廚今日要做炸酥魚,用的是半個小拇指長的小細魚兒,特意留了幾條鮮活的送來給鳴哥兒玩。
褚瑤又要了一個小笊籬,陪兒子一起撈魚,將魚兒從這個盆裡撈到另一個盆裡,末了再撈回來。
母子倆玩得不亦樂乎之時,阿圓忽然進來傳話,說是陸家三娘子過來了。
褚瑤問“陸明姝麼”
“娘子認識她”
“嗯,以前見過。”
阿圓提醒她“陸三娘子如今在尚衣局做事,她的妹妹娘子是惠仁公主的伴讀,陸家是朝中新貴,她們都是宮裡的熱人兒”
“好,我知道了。”她知道阿圓這是好意,讓她注意言行不要冒犯了她。
原先陸家在綏州城便是富甲一方,如今進了京城仍是如魚得水,想來是沾了陸少淮與裴湛互換身份的功勞。
複又想到當初陸少淮回陸家那日,陸夫人與她說過的話,要將陸明芙嫁給裴湛,裴湛也是點頭同意了的。
如今陸家兩個姑娘都在宮裡,想來不久之後就會有一人入住東宮了。
當初褚瑤搬離陸家的那日,與她們鬨得並不愉快,陸明姝今日忽然過來,想必也是知道她如今身在東宮,以為她是為了裴湛而來,所以沉不住氣了。
褚瑤不怕她來找茬,自己無無權無勢,卻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若是來為難自己的,大不了鬨得難堪,叫她們也丟了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