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拒盟_笑傲江湖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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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拒盟(2 / 2)

、澤被蒼生任教主有令泰山、衡山、華山、嵩山四派上下人等,速速上朝陽峰來相會。

各堂香主儘速催請,不得有誤。”這八名老者都是內功深厚的高手,齊聲呼喝,聲音遠遠

傳了出去,諸峰儘聞。但聽得東南西北各處,有數十個聲音答應“遵命。教主千秋萬載

,一統江湖!”那自是日月教各堂香主的應聲了。任我行微笑道“令狐掌門,且請一旁

就座。”令狐衝見仙人掌的西首排著五張椅子,每張椅上都鋪了錦緞,分為黑白青紅黃五

色,錦緞上各繡著一座山峰。北嶽恒山尚黑,黑緞上用白色絲線繡的正是見性峰。眼見繡

工精致,單是這一張椅披,便顯得日月教這一次布置周密之極。五嶽劍派本以中嶽嵩山居

首,北嶽恒山居末,但座位的排列卻倒了轉來,恒山派掌門人的座位放在首席,其次是西

嶽華山,嵩山派排在最後,自是任我行抬舉自己、有意羞辱左冷禪。反正左冷禪、嶽不群

、莫大先生、天門道人均已逝世,令狐衝也不謙讓,躬身道“告坐!”坐入那張黑緞為

披的椅中。朝陽峰上眾人默然等候。過了良久,向問天又指揮八名黃衫老者再喚了一遍,

仍不見有人上來。向問天道“這些人不識抬舉,遲遲不來參見教主,先招呼自己人上來

罷!”八名黃衫老者齊聲喚道“五湖四海、各島各洞、各幫各寨、各山各堂的諸位兄弟

,都上朝陽峰來,參見教主。”他們這“主”字一出口,峰側登時轟雷也似的叫了出來

“遵命!”呼聲聲震山穀,令狐衝不禁嚇了一跳,聽這聲音,少說也有二三萬人。這些人

暗暗隱伏,不露半點聲息,猜想任我行的原意,是要待五嶽劍派人眾到齊之後,出其不意

的將這數萬人喚了出來,以駭人聲勢,壓得五嶽劍派再也不敢興反抗之意。霎時之間,朝

陽峰四麵八方湧上無數人來。人數雖多,卻不發出半點喧嘩。各人分立各處,看來事先早

已操演純熟。上峰來的約有二三千人,當是左道綠林中的首領人物,其餘屬下,自是在峰

腰相候了。

令狐衝一瞥之下,見藍鳳凰、祖千秋、老頭子、計無施等都在其內。這些人或受日月

教管轄,或一向與之互通聲氣。當日令狐衝率領群豪攻打少林寺,這些人大都曾經參加。

眾人目光和令狐衝相接,都是微笑示意,卻誰也不出聲招呼,除了沙沙的腳步聲外,數千

人來到峰上,更無彆般聲息。向問天右手高舉,劃了個圓圈。數千人一齊跪倒,齊聲說道

“江湖後進參見神教文成武德、澤被蒼生聖教主!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這些

人都是武功高強之士,用力呼喚,一人足可抵得十個人的聲音。最後說到“聖教主千秋萬

載,一統江湖”之時,日月教教眾,以及聚在山腰裡的群豪也都一齊叫了起來,聲音當真

是驚天動地。

任我行巍坐不動,待眾人呼畢,舉手示意,說道“眾位辛苦了,請起!”數千人齊

聲說道“謝聖教主!”一齊站了起來。令狐衝心想“當時我初上黑木崖,見到教眾奉

承東方不敗那般無恥情狀,忍不住肉麻作嘔。不料任教主當了教主,竟然變本加厲,教主

之上,還要加上一個‘聖’字,變成了聖教主。隻怕文武百官見了當今皇上,高呼‘我皇

萬歲萬萬歲’,也不會如此卑躬屈膝。我輩學武之人,向以英雄豪傑自居,如此見辱於人

,還算是甚麼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大丈夫?”想到此處,不由氣往上衝,突然之間,丹田

中一陣劇痛,眼前發黑,幾乎暈去。他雙手抓住椅柄,咬得下唇出血,知道自從學了“吸

星”後,雖然立誓不用,但剛才在山洞口給嶽不群以漁網罩住,生死係於一線,隻好

將這邪法使了出來,吸了嶽不群的內力,自己卻已大受其害。他強行克製,使得口中不發

呻吟之聲。但他滿頭大汗,全身發顫,臉上肌肉扭曲、痛苦之極的神情,卻是誰都看得出

來。祖千秋等都目不轉睛的瞧著他,甚是關懷。盈盈走到他身後,低聲道“衝哥,我在

這裡。”在群豪數千對眼睛注視之下,她隻能說這麼一聲,卻也已羞得滿臉通紅。令狐衝

回過頭來,向她瞧了一眼,心下稍覺好過了些。他隨即想起那日任我行在杭州說過的話,

說道他學了這“吸星”後,得自旁人的異種真氣聚在體內,總有一日要發作出來,發

作時一次厲害過一次。任我行當年所以給東方不敗篡了教主之位,便因困於體內的異種真

氣,苦思化解之法,以致將餘事儘數置之度外,才為東方不敗所乘。任我行囚於西湖湖底

十餘年,潛心鑽研,悟得了化解之法,卻要令狐衝加盟日月教,方能授他此術。

其時令狐衝堅不肯允,乃是自幼受師門教誨,深信正邪不兩立,決計不肯與魔教同流

合汙。後來見到左冷禪等正教大宗師的所作所為,其奸詐凶險處,比之魔教亦不遑多讓,

這正邪之分便看得淡了。有時心想,倘若任教主定要我入教,才肯將盈盈許配於我,那麼

馬馬虎虎入教,也就是了。他本性便隨遇而安,甚麼事都不認真,入教也罷,不入教也罷

,原也算不上甚麼大事。但那日在黑木崖上,見到一眾豪傑好漢對東方不敗和任我行兩位

教主如此卑屈,口中說的儘是言不由衷的肉麻奉承,不由得大起反感,心想倘若我入教之

後,也須過這等奴隸般的日子,當真枉自為人,大丈夫生死有命,偷生乞憐之事,令狐衝

可決計不乾。此刻更見到任我行作威作福,排場似乎比皇帝還要大著幾分,心想當日你在

湖底黑獄之中,是如何一番光景,今日卻將普天下英雄折辱得人不像人,委實無禮已極。

正思念間,忽然聽得有人朗聲說道“啟稟聖教主,恒山派門下眾弟子來到。”令狐衝一

凜,隻見儀和、儀清、儀琳等一乾恒山弟子,相互扶持,走上峰來。不戒和尚夫婦和田伯

光也跟隨在後。鮑大楚朗聲道“眾位朋友請去參見聖教主。”

儀清等見令狐衝坐在一旁,知道任我行是他的未來嶽丈,心想雖然正邪不同,並瞧在

掌門人的麵上,以後輩之禮相見便了,當下走到仙人掌前,躬身行禮,說道“恒山派後

學弟子,參見任教主!”鮑大楚喝道“跪下磕頭!”儀清朗聲道“我們是出家人,拜

佛、拜菩薩、拜師父,不拜凡人!”鮑大楚大聲道“聖教主不是凡人,他老人家是神仙

聖賢,便是佛,便是菩薩!”儀清轉頭向令狐衝瞧去。令狐衝搖了搖頭。儀清道“要殺

便殺,恒山弟子,不拜凡人!”不戒和尚哈哈大笑,叫道“說得好,說得好!”向問天

怒道“你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到這裡來乾甚麼?”他眼見恒山派弟子不肯向任我行磕頭

,勢成僵局,倘若去為難這乾女弟子,於令狐衝臉上便不好看,當即去對付不戒和尚,以

分任我行之心,將磕頭之事混過去便是。不戒和尚笑道“和尚是大廟不收、小廟不要的

野和尚,無門無派,聽見這裡有人聚會,便過來瞧瞧熱鬨。”向問天道“今日日月神教

在此會見五嶽劍派,閒雜人等,不得在此羅唆,你下山去罷!”向問天這麼說,那是衝著

令狐衝的麵子,可算得已頗為客氣,他見不戒和尚和恒山派女弟子同來,料想和恒山派有

些瓜葛,不欲令他過份難堪。不戒笑道“這華山又不是你們魔教的,我要來便來,要去

便去,除了華山派師徒,誰也管我不著。”這“魔教”二字,大犯日月教之忌,武林中人

雖在背後常提“魔教”,但若非公然為敵,當著麵決不以此相稱。不戒和尚心直口快,說

話肆無忌憚,聽得向問天喝他下山,十分不快,哪管對方人多勢眾,竟是毫無懼色。向問

天轉向令狐衝道“令狐兄弟,這顛和尚和貴派有甚麼乾係?”令狐衝胸腹間正痛得死去

活來,顫聲答道“這……這位不戒大師……”任我行聽不戒公然口稱“魔教”,極是氣

惱,隻怕令狐衝說出跟這和尚大有淵源,可就不便殺他,不等令狐衝說畢,便即喝道“

將這瘋僧斃了!”八名黃衣長老齊聲應道“遵命!”八人拳掌齊施,便向不戒攻了過去

不戒叫道“你們恃人多嗎?”隻說得幾個字,八名長老已然攻到。那婆婆罵道“

好不要臉!”竄入人群,和不戒和尚靠著背,舉掌迎敵。那八名長老都是日月教中第一等

的人才,武功與不戒和那婆婆均在伯仲之間,以八對二,數招間便占上風。田伯光拔出單

刀,儀琳提起長劍,加入戰團。他二人武功顯是遠遜,八長老中二人分身迎敵,田伯光仗

著刀快,尚能抵擋得一陣,儀琳卻被對方逼得氣都喘不過來,若不是那長老見她穿著恒山

派服色,瞧在令狐衝臉上容讓幾分,早便將她殺了。令狐衝彎腰左手按著肚子,右手抽出

長劍,叫道“且……且慢!”搶入戰團,長劍顫動,連出八招,迫退了四名長老,轉身

過來,又是八劍。這一十六招“獨孤劍法”,每一招都指向各長老的要害之處。八名長老

給他逼得手忙腳亂,又不敢當真和他對敵,紛紛退了開去。令狐衝俯身蹲在地下,說道

“任……任教主,請瞧在我麵上,讓……讓他們……”下麵兩個“去罷”,再也說不出口

任我行見了這等情景,料想他體內異種真氣發作,心知女兒非此人不嫁,自己原也愛

惜他的人才,自己既無兒子,便盼他將來接任神教教主之位,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既

是令狐掌門求情,今日便網開一麵。”

向問天身形一晃,雙手連揮,已分彆點了不戒夫婦、田伯光和儀琳四人的穴道。他出

手之快,實是神乎其技,那婆婆雖然身法如電,竟也逃不開他的手腳。令狐衝驚道“向

……向……”向問天笑道“你放心,聖教主已說過網開一麵。”轉頭叫道“來八個人

!”便有八名青衫教徒越眾而出,躬身道“謹奉向左使吩咐!”向問天道“四個男的

,四個女的。”當下四名男教徒退下,四名女教徒走上前來。

向問天道“這四人出言無狀,本應殺卻。聖教主寬大為懷,瞧著令狐掌門臉麵,不

予處分。將他們背到峰下,解穴釋放。”八人恭身答應。向問天低聲囑咐“是令狐掌門

的朋友,不得無禮。”那八人應道“是!”背負著四人,下峰去了。令狐衝和盈盈見不

戒等四人逃過了殺身之厄,都舒了口長氣。令狐衝顫聲道“多……多謝!”蹲在地下,

再也站不起來。他適才連攻一十六招,雖將八名長老逼開,但這八名長老個個武功精湛,

他這劍招又不能傷到他們,使這一十六招雖隻瞬息間事,卻也已大耗精力,胸腹間疼痛更

是厲害。向問天暗暗擔心,臉上卻不動聲息,笑道“令狐兄弟,有點不舒服麼?”他和

令狐衝當年力鬥群雄,義結金蘭,雖然相聚日少,但這份交情卻是生死不渝。他攜住令狐

衝的手,扶他到椅上坐下,暗輸真氣,助他抗禦體內真氣的劇變。令狐衝心想自己身有“

吸星”,向問天如此做法,無異讓自己吸取他的功力,忙用力掙脫他手,說道“向

大哥,不可!我……我已經好了。”

任我行說道“五嶽劍派之中,隻有恒山一派前來赴會。其餘四派師徒,竟膽敢不上

峰來,咱們可不能客氣了。”便在此時,上官雲快步奔上峰來,走到仙人掌前,躬身說道

“啟稟聖教主在思過崖山洞之中,發現數百具屍首。嵩山派掌門人左冷禪便在其內,

尚有嵩山、衡山、泰山諸派好手,不計其數,似是自相殘殺而死。”任我行“哦”的一聲

,道“衡山派掌門人莫大哪裡去了?”上官雲道“屬下仔細檢視,屍首中並無莫大在

內,華山各處也沒發見他蹤跡。”令狐衝和盈盈又感欣慰,又是詫異,兩人對望了一眼,

均想“莫大先生行事神出鬼沒,居然能夠脫險,猜想他當時多半是躺在屍首堆中裝假死

,直到風平浪靜,這才離去。”隻聽上官雲又道“泰山派的玉磬子、玉音子等都死在一

起。”任我行大是不快,說道“這……這從何說起?”上官雲又道“在那山洞之外,

又有一具屍首。”任我行忙問“是誰?”上官雲道“屬下檢視之後,確知是華山派掌

門,也就是新近奪得五嶽派掌門之位的君子劍嶽不群嶽先生。”他知道令狐衝將來在本教

必將執掌重權,而嶽不群是他受業師父,因此言語中就客氣了些。

任我行聽得嶽不群也已死了,不由得茫然若失,問道“是……是誰殺死他的?”上

官雲道“屬下在思過崖山洞中檢視之時,聽得後洞口有爭鬥之聲,出去一看,見是一群

華山派門人和泰山派的道人在劇烈格鬥,都說對方害死了本派師父。雙方打得很是厲害,

死傷不少。現下已均拿在峰下,聽由聖教主發落。”任我行沉吟道“嶽不群是給泰山派

殺死的?泰山派中哪有如此好手?”恒山派中儀清朗聲道“不!嶽不群是我恒山派中一

位師妹殺死的。”任我行道“是誰?”儀清道“便是剛才下峰去的儀琳小師妹。嶽不

群害死我派掌門師父和定逸師叔,本派上下,無不恨之切骨。今日菩薩保佑,掌門師父和

定逸師叔有靈,借著本派一個武功低微的小師妹之手,誅此元凶巨惡。”任我行道“嗯

,原來如此!那也算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了。”語氣之中,顯得十分意興蕭索。

向問天和眾長老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感甚是沒趣。此番日月教大舉前來華山,

事先布置周詳異常,不但全教好手儘出,更召集了屬下各幫、各寨、各洞、各島群豪,準

擬一舉而將五嶽劍派儘數收服。五派如不肯降服,便即聚而殲之。從此任我行和日月神教

威震天下。再挑了少林、武當兩派,正教中更無一派能與抗手,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的基

業,便於今日在華山朝陽峰上轟轟烈烈的奠下了。不料左冷禪、嶽不群以及泰山派中的幾

名前輩儘皆自相殘殺而死,莫大先生不知去向,四派的後輩弟子也沒剩下多少。任我行殫

精竭慮的一番巧妙策劃,竟然儘皆落空。

任我行越想越怒,大聲道“將五嶽劍派那些還沒死光的狗崽子,都給我押上峰來。

”上官雲應道“是!”轉身下去傳令。令孤衝體內的異種真氣鬨了一陣,漸漸靜了下來

,聽得任我行說“五嶽劍派那些還沒死光的狗崽子”,雖然他用意並不是在罵自己,但恒

山派畢竟也在五嶽劍派之列,心下老大沒趣。過了一會,隻聽得吆喝之聲,日月教的兩名

長老率領教眾,押著嵩山、泰山、衡山、華山四派的三十三名弟子,來到峰上。華山派弟

子本來不多,嵩山、泰山、衡山三派這次來到華山的好手十九都已戰死。這三十三名弟子

不但都是無名之輩,而且個個身上帶傷,若非日月教教眾扶持,根本就無法上峰。任我行

一見大怒,不等各人走近,喝道“要這些狗崽子乾甚麼?帶了下去,都帶了下去!”那

兩名長老應道“謹遵聖教主令旨。”將三十三名受傷的四派弟子帶下峰去。任我行空口

咒罵了幾句,突然哈哈長笑,說道“這五嶽劍派叫做天作孽,不可活,不勞咱們動手,

他們窩裡反自相殘殺,從此江湖之上,再也沒他們的字號了。”

向問天和十長老一齊躬身說道“這是聖教主洪福齊天,跳梁小醜,自行殞滅。”向

問天又道“五嶽劍派之中,恒山派卻是一枝獨秀,矯矯不群,那都是令狐掌門領導有方

之故。今後恒山派和咱們神教同氣連枝,共亨榮華。恭喜聖教主得了一位少年英俠之中舉

世無雙的人才,作為臂助。”

任我行道“正是,向左使說得好。令狐小兄弟,從今日起,你這恒山一派可以散了

。門下的眾位師太和女弟子們,願意到我們黑木崖去,固是歡迎得緊,否則仍留恒山,那

也不妨。這恒山下院,算是你副教主的一支親兵罷,哈哈,哈哈!”仰天長笑,聲震山穀

。眾人聽到“副教主”三字,都是一呆,隨即歡聲雷動,四麵八方都叫了起來“令狐大

俠出任我教副教主,真是好極了!”“恭喜聖教主得個好幫手!”“恭喜聖教主,恭喜副

教主!”“聖教主萬歲,副教主九千歲!”諸教眾眼見令狐衝既將做教主的女婿,又當上

了副教主,他日教主之位自然非他莫屬,知他為人隨和,日後各人多半不必再像目前這般

日夕惴惴,唯恐大禍臨頭。其餘江湖豪士有一大半曾隨令狐衝攻打少林寺,和他同過患難

,又或受過盈盈的賜藥之恩,歡呼擁戴之意,都是發自衷誠。向問天笑道“恭喜副教主

,咱們先喝一次歡迎你加盟的喜酒,跟著便喝你跟大小姐成親的喜酒。這就叫好事成雙,

喜上加喜。”令狐衝心中卻是一片迷惘,隻知此事萬萬不可,卻不知如何推辭才是;又想

自己倘若力辭不就,與盈盈結縭之望便此絕了,任我行一怒之下,自己便有殺身之禍。自

己死不足惜,但恒山全派弟子,隻怕一個個都會喪身於此。該當立即推辭,還是暫且答應

下來,讓恒山眾弟子脫了險再說?他緩緩轉過頭去,向恒山派眾弟子瞧去,隻見有的臉現

怒色,有的垂頭喪氣,有的大是惶惑,不知如何是好。

隻聽得上官雲朗聲道“咱們以聖教主為首、副教主為副,挑少林,克武當,昆侖、

峨嵋不攻自下,再要滅了丐幫,也不過舉手之勞。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副教主壽

比南山,福澤無窮!”令狐衝心中本來好生委決不下,聽上官雲贈了自己八字頌詞,甚麼

“壽比南山、福澤無窮”,比之任我行的“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似乎是差了一級,但也

不過是“九千歲”與“萬歲”之彆,若是當了副教主,這八字頌詞,隻怕就此永遠跟定了

自己,想到此處,覺得十分滑稽,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一聲笑顯是大有譏刺之

意,人人都聽了出來,霎時間朝陽峰上一片寂靜。向問天道“令狐掌門,聖教主以副教

主之位相授,那是普天下武林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快去謝過了。”令狐衝心中

突然一片明亮,再無猶豫,站起身來,對著仙人掌朗聲說道“任教主,晚輩有兩件大事

,要向教主陳說。”任我行微笑道“但說不妨。”

令狐衝道“第一件,晚輩受恒山派前掌門定閒師太的重托,出任恒山掌門,縱不能

光大恒山派門戶,也決不能將恒山一派帶入日月神教,否則將來九泉之下,有何麵目去見

定閒師太?這是第一件。第二件乃是私事,我求教主將令愛千金,許配於我為妻。”眾人

聽他說到第一件事時,覺得事情要糟,但聽他跟著說的第二件事,竟是公然求婚,無不相

顧莞爾。任我行哈哈一笑,說道“第一件事易辦,你將恒山派掌門之位,交給一位師太

接充便是。你自己加盟神教之後,恒山派是不是加盟,儘可從長計議。第二件呢,你和盈

盈情投意合,天下皆知,我當然答允將她配你為妻,那又何必擔心?哈哈,哈哈!”眾人

隨聲附合,都大聲歡笑起來。

令狐衝轉頭向盈盈瞧了一眼,見她紅暈雙頰,臉露喜色,待眾人笑了一會,朗聲說道

“承教主美意,邀晚輩加盟貴教,且以高位相授,但晚輩是個素來不會守規矩之人,若

入了貴教,定然壞了教主大事。仔細思量,還望教主收回成議。”任我行心中大怒,冷冷

的道“如此說來,你是決計不入神教了?”令狐衝道“正是!”這兩字說得斬釘截鐵

,絕無半分轉圜餘地。一時朝陽峰上,群豪儘皆失色。

任我行道“你體內積貯的異種真氣,今日已發作過了。此後多則半年,少則三月,

又將發作,從此一次比一次厲害,化解之法,天下隻我一人知道。”令狐衝道“當日在

杭州梅莊,以及在少室山腳下雪地之中,教主曾言及此事。晚輩適才嘗過這異種真氣發作

為患的滋味,確是猶如身曆萬死。但大丈夫涉足江湖,生死苦樂,原也計較不了這許多。

”任我行哼了一聲,道“你倒說得嘴硬。今日你恒山派都在我掌握之中,我便一個也不

放你們活著下山,那也易如反掌。”令狐衝道“恒山派雖然大都是女流之輩,卻也無所

畏懼。教主要殺,我們誓死周旋便是。”

儀清伸手一揮,恒山派眾弟子都站到了令狐衝身後。儀清朗聲道“我恒山派弟子唯

掌門之命是從,死無所懼。”眾弟子齊道“死無所懼!”鄭萼道“敵眾我寡,我們又

入了圈套,日後江湖上好漢終究知道,我恒山派如何力戰不屈。”任我行怒極,仰天大笑

,說道“今日殺了你們,倒說是我暗設埋伏,以計相害。令狐衝,你帶領門人弟子,回

去恒山,一個月內,我必親上見性峰來。那時恒山之上若能留下一條狗、一隻雞,算是我

姓任的沒種。”

教眾大聲呐喊“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殺得恒山之上,雞犬不留!”以日月

教的聲勢,要上見性峰去屠滅恒山派,較之此刻立即動手,相差者也不過多一番跋涉而已

。不論恒山派回去之後如何布置防備,日月教定能將之殺得乾乾淨淨。以前五嶽劍派和日

月教為敵,五派互為支援,一派有難,四派齊至,饒是如此,百餘年來也隻能維持一個不

勝不敗的局麵。目下五嶽劍派中隻剩下一派,自然決計無法和日月教相抗。這一節恒山派

眾人無不了然。任我行說要將恒山派殺得雞犬不留,決非大言。其實在任我行心中,此刻

卻已另有一番計較,令狐衝劍術雖精,畢竟孤掌難鳴,恒山一派,已不足為患。他掛在心

上的,其實是少林與武當兩派,心想令狐衝回去,突然向少林與武當求援,這兩派也必儘

遣高手,上見性峰去相助。他偏偏不攻恒山,卻出其不意的突襲武當,再在少室山與武當

山之間設下三道厲害的埋伏。武當山與少林寺相距不過數百裡,武當有事,自然就近通知

少林。這時少林寺的高手一大半已去了恒山,餘下的定然傾巢而出,前赴武當相援。那時

日月神教一舉挑了少林派的根本重地,先將少林寺燒了,然後埋伏儘起,前後夾擊,將赴

武當應援的少林僧眾殲滅,再重重圍困武當山,卻不即進攻。等到恒山上的少林、武當兩

派好手得知訊息,千裡奔命,趕來武當,日月神教以逸待勞,半路伏擊,定可得手。此後

攻武當、滅恒山,已是易如反掌了。他在這霎時之間,已定下除滅少林、武當兩大勁敵的

大計,在心中反複盤算,料想十九可成。令狐衝不肯入教,雖然削了自己臉麵,但正因此

一來,反而成就了日月神教一統江湖的大業,心中歡喜,實是難以形容。

令狐衝向盈盈道“盈盈,你是不能隨我去的了?”盈盈早已珠淚盈眶,這時再也不

能忍耐,淚水從麵頰上直流下來,說道“我若隨你而去恒山,乃是不孝;倘若負你,又

是不義。孝義難以兩全,衝哥,衝哥,自今而後,勿再以我為念。反正你……”令狐衝道

“怎樣?”盈盈道“反正你已命不久長,我也決不會比你多活一天。”

令狐衝笑道“你爹爹已親口將你許配於我。他是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的聖教主,豈

能言而無信?我就和你在此拜堂成親,結為夫婦如何?”盈盈一怔,她雖早知令狐衝是個

膽大妄為、落拓不羈之徒,卻也料不到他竟會說出這等話來,不由得滿臉通紅,說道“

這……這如何可以?”

令狐衝哈哈大笑,說道“那麼咱們就此彆過。”他深知盈盈的心意,待任我行率眾

攻打恒山,將自己殺死之後,她必自殺殉情,此事勢所必然,無法勸阻。倘若此刻她能破

除世俗之見,肯與自己在這朝陽峰上結成夫妻,同歸恒山,得享數日燕爾新婚之樂,然後

攜手同死。更無餘恨。但此舉太過驚世駭俗,我浪子令狐衝固可行之不疑,卻決非這位拘

謹靦腆的任大小姐所肯為,何況這麼一來,更令她負了不孝之名。當下哈哈一笑,向任我

行抱拳行禮,又向向問天及諸長老作個四方揖,說道“令狐衝在見性峰上,恭候諸位大

駕!”說著轉身便走。

向問天道“且慢!取酒來!令狐兄弟,今日不大醉一場,更無後期。”令狐衝笑道

“妙極,妙極!向大哥確是我的知己。”日月教此番來到華山,事先詳加籌劃,百物具

備,向問天一聲“酒來”,便有屬下教眾捧過幾壇酒來,打開壇蓋,斟在碗中。向問天和

令狐衝各乾一碗。

人叢中走出一個矮胖子來,卻是老頭子,說道“令狐公子,你大恩大德,小老兒永

遠不忘,今日來敬你一碗。”說著舉起碗喝乾。他隻是日月教管轄的一名江湖散人,和向

問天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令狐衝今日不肯入教,公然得罪任我行,老頭子這樣一個小腳

色居然敢來向他敬酒,隻怕轉眼間便有殺身之禍。他重義輕生,自是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群豪見他如此大膽,無不暗暗佩服。

跟著祖千秋、計無施、藍鳳凰、黃伯流等人一個個過來敬酒。令狐衝酒到碗乾,眼見

來敬酒的好漢仍是絡繹不絕,心想“這許多朋友如此瞧得起我,令狐衝這一生也不枉了

,卻又何必害了他們的性命?”舉起大碗,說道“眾位朋友,令狐衝已不勝酒力,今日

不能再喝了。眾位前來攻打恒山之時,我在恒山腳下斟滿美酒,大家喝醉了再打!”說著

將手中一碗酒乾了。群豪齊叫“令狐掌門,快人快語!”有人叫道“喝醉了酒,胡裡

胡塗亂打一場,倒也有趣。”

令狐衝將酒碗往地下一擲,醉醺醺的往峰下走去。儀清、儀和等恒山群弟子跟隨下峰

當群豪和令狐衝飲酒之時,任我行隻是微笑不語,心中卻在細細盤算,在少林與武當

之間的三道埋伏該當如何安排;如何佯攻恒山,方能引得少林、武當兩派高手前去赴援;

攻武當山如何網開一麵,好讓武當派中有人出外向少林寺求援;又須做得如何似模似樣,

方能令得對方最工心計之人也瞧不破其中機關。待得令狐衝大醉下山,他破武當、克少林

的諸般細節,在心中已然大致盤算就緒。又想“這些家夥當著我麵,竟敢向令狐衝小子

敬酒,這筆帳慢慢再算。眼前用人之際,暫且隱忍不發,待得少林、武當、恒山三派齊滅

之後,今日向令狐衝敬酒之人,一個個都沒好下場。”

忽聽得向問天道“大家聽了聖教主明知令狐衝倔強頑固,不受抬舉,卻仍然好言

相勸,固是聖教主寬大為懷,愛惜人才,但另有一番深意,卻非令狐衝這一介莽夫所能知

。咱們今日不費吹灰之力,滅了嵩山、泰山、華山、衡山四派,日月神教,威名大振!”

諸教眾齊聲呼叫“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向問天待眾人叫聲一停,續道“武

林中尚有少林、武當兩派,是本教的心腹之患;聖教主正是要著落在令狐衝身上,安排巧

計,掃蕩少林,誅滅武當。聖教主算無遺策,成竹在胸。他老人家算定令狐衝不肯入教,

果然是不肯入教。大家向令狐衝敬酒,便是出於聖教主事先囑咐!”

教眾一聽,心中均道“原來如此!”又都大叫“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向問天追隨任我行多年,深知他的為人,自己一時激於義氣,向令狐衝敬酒,此事定為他

所不喜,自己倒還罷了,其餘眾人也跟著敬酒,勢不免有殺身之禍,當即編了一番言語出

來,以全他顏麵,也盼憑著這幾句話,能救得老頭子、計無施等諸人的性命。這麼一說,

眾人敬酒之事非但於任我行的威嚴一無所損,反而更顯得他高瞻遠矚,料事如神。任我行

聽向問天如此說法,心下甚喜,暗想“畢竟向左使隨我多年,明白我的心意。然而他雖

知我要掃蕩少林,誅滅武當,如何滅法,他終究猜想不到了。這個大方略此後一步步的行

將出來,事先連他也不讓知曉。”

上官雲大聲說道“聖教主智珠在握,天下大事,都早在他老人家的算計之中。他老

人家說甚麼,大夥兒就乾甚麼,再也沒有錯的。”鮑大楚道“聖教主隻要小指頭兒抬一

抬,咱們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萬死不辭。”秦偉邦道“為聖教主辦事,就算死十

萬次,也比胡裡胡塗的活著快活得多。”又一人道“眾兄弟都說,一生之中,最有意思

的就是這幾天了,咱們每天都能見到聖教主。見聖教主一次,渾身有勁,心頭火熱,勝於

苦練內功十年。”另一人道“聖教主光照天下,猶似我日月神教澤被蒼生,又如大旱天

降下的甘霖,人人見了歡喜,心中感恩不儘。”又有一人道“古往今來的大英雄、大豪

傑、大聖賢中,沒一個能及得上聖教主的。孔夫子的武功哪有聖教主高強?關王爺是匹夫

之勇,哪有聖教主的智謀?諸葛殼計策雖高,叫他提一把劍來,跟咱們聖教主比比劍法看

?”諸教眾齊聲喝采,叫道“孔夫子、關王爺、諸葛亮,誰都比不上我們聖教主!”鮑

大楚道“咱們神教一統江湖之後,把天下文廟中的孔夫子神像搬出來,又把天下武廟中

關王爺的神像請出來,請他們兩位讓讓位,供上咱們聖教主的長生祿位!”

上官雲道“聖教主活一千歲,一萬歲!咱們的子子孫孫,十八代的灰孫子,都在聖

教主麾下聽由他老人家驅策。”眾人齊聲高叫“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千秋萬載

,一統江湖!”任我行聽著屬下教眾諛詞如潮,雖然有些言語未免荒誕不經,但聽在耳中

,著實受用,心想“這些話其實也沒錯。諸葛亮武功固然非我敵手,他六出祁山,未建

尺寸之功,說到智謀,難道又及得上我了?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固是神勇,可是若和

我單打獨鬥,又怎能勝得我的‘吸星’?孔夫子弟子不過三千,我屬下教眾何止三萬

?他率領三千弟子,淒淒惶惶的東奔西走,絕糧在陳,束手無策。我率數萬之眾,橫行天

下,從心所欲,一無阻難。孔夫子的才智和我任我行相比,卻又差得遠了。”

但聽得“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之聲震動天地,站在峰腰的

江湖豪士跟著齊聲呐喊,四周群山均有回聲。任我行躊躇滿誌,站起身來。

教眾見他站起,一齊拜伏在地。霎時之間,朝陽峰上一片寂靜,更無半點聲息。陽光

照射在任我行臉上、身上,這日月神教教主威風凜凜,宛若天神。任我行哈哈大笑,說道

“但願千秋萬載,永如今……”說到那“今”字,突然聲音啞了。他一運氣,要將下麵

那個“日”字說了出來,隻覺胸口抽搐,那“日”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他右手按胸,要

將一股湧上喉頭的熱血壓將下去,隻覺頭腦暈眩,陽光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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