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已經多年不見,楊過的樣子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此時,她見楊過比起一旁的武氏兄弟身上多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勁頭,心中不禁怦然而動。
腦海之中回想當年在桃花島上的爭鬥吵鬨,卻是想著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應該也忘了吧。
這時,隻見郭芙低聲朝著武敦儒道“爹爹送楊過到全真派去學藝,不知學得比咱們如何?”
武敦儒還未回答,武修文接口道“師父武功天下無敵,他怎能跟咱們比?”
郭芙點了點頭,道“他從前根基不好,想來難有什麼進境。”
武修文道“那幾個老道跟他直瞪眼,好像要吞了他似的,他肯定在全真教也搗蛋調皮,這小子脾氣頑劣,肯定是又闖了什麼大禍。”
郭芙眼珠子一轉,道“快,咱們搶先到書房埋伏,去聽他們說些什麼。”
當即三人便出了大廳而去。
這時,站在屋頂上的葉千秋三人麵麵相覷,葉千秋笑道“看來,這好戲得換個地方看了。”
說罷,三人便朝著一旁的屋頂飛掠而去,連一丁點的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月夜之下,當真是飄忽無影。
片刻之後,三人便已經到了那書房的屋頂之上。
洪七公直接輕車熟路的揭開屋頂上的一片瓦片,毫無形象可言的趴在屋頂上,看著那屋裡的情況。
葉千秋看到這一幕,不禁暗笑,看來這老乞丐沒少乾過這事,這動作也太熟練了。
黃老邪自重身份,自然不會和洪七公一般。
葉千秋也沒揭開瓦片,和洪七公一樣,去看大廳裡的情況。
他隻需聽聲音就可以了。
廳中眾人的位置,他都可以判斷的一清二楚。
這對於他來說,其實簡單的很。
黃老邪也早已經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不需去用眼睛看,也知道大廳之中有幾人。
這時,隻見郭靖、黃蓉引著郝大通、孫不二、尹誌平、趙誌敬四人走進書房,雙方分賓主坐下。
楊過跟在後邊,也進了屋子,站立在一旁。
郭靖朝著楊過說道“過兒,你也坐下吧!”
楊過倒是一點也不客氣,直接大咧咧的坐在了一旁。
渾然沒將這等陣仗放在眼裡。
對全真教的那幾個牛鼻子老道士,更是看不過眼。
郭靖向來把楊過當作自己嫡親子侄一般,對全真七子又十分敬重,心裡想著也不必問什麼是非曲直,定然是做小輩的不是。
當下板起臉向楊過說道“過兒你的膽子太大了,竟敢對師父不敬,快向兩位師叔祖、師父、師叔磕頭請罪。”
楊過聞言,不為所動。
這時,趴在屋頂上的洪七公朝著二人低聲說道“這小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黃老邪則道“以靖兒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這小子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非得氣壞了不可。”
葉千秋聞言,臉上泛起笑意,道“禮法什麼的,並非是死板教條的條條框框,做人嘛,隻要不去害其他人,其實也沒什麼。”
“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都有些太過極端了。”
“為師者,也要為人表率,要因材施教,方才不會讓自己的徒弟生出叛逆之心。”
“做師父的若是心胸狹隘了,那自然是教不好徒弟的。”
“這小子從小孤苦無依,若是全真教稍微對他好一點,又何必會導致他叛教而出呢。”
黃老邪聞言,微微頷首,道“所以,你一直跟我說,教徒弟一定要注重方式方法。”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
眼下這個時代,君臣、父子、師徒之間的名分要緊的很,所謂君要臣死,不敢不死;父要子亡,不敢不亡。
而武林中師徒尊卑之分,亦是不容有半點兒差池。
郭靖如此對楊過說話,其實語氣已然是溫和到了萬分,換作彆人,早已“小畜生、小雜種”的亂罵,拳頭板子劈頭蓋臉的打下去了。
這時,隻見趙誌敬猛然站起身來,冷笑道,“貧道怎敢妄居楊爺的師尊?”
“楊大爺,小道士給您老人家磕頭賠禮,算是我瞎了眼珠,不識得英雄好漢……”
趙誌敬這般作態,讓洪七公看了,不禁說道“這姓趙的道士,也不是個好玩意兒。”
洪七公、葉千秋和黃老邪的話音壓的很低,幾乎已經是聚線成音。
所以,也不擔心下麵的人聽見。
這時,靖蓉夫婦看到趙誌敬這般作態,越說越怒,都是詫異不已,心想徒弟犯了過失,師父打罵責罰也是常事,何必如此大失體統?
黃蓉當下便已經知道楊過所犯之事定然重大異常,見郭靖給他一頓發作,做聲不得,於是緩緩說道“我們給趙師兄添麻煩了,當真過意不去。趙師兄卻也不須發怒,這孩子怎生得罪了師父,請坐下細談。”
趙誌敬大聲道“我趙誌敬這一點點臭把式,怎敢做人家楊大俠的師父?豈不讓天下好漢笑掉了牙齒?那可不是要我的好看嗎?”
黃蓉聞言,亦是秀眉微蹩,心感不滿。
她與全真教本沒多大交情,當年全真七子擺天罡北鬥陣圍攻她爹黃藥師,丘處機又曾想著將穆念慈許配給郭靖,都曾令她大為不快。
雖然事過境遷,早已不介於懷,但此時趙誌敬在她麵前大聲叫嚷,出言頂撞,未免太過無禮。
郝大通和孫不二雖覺難怪趙誌敬生氣,然而如此暴躁吵鬨,實非出家人本色。
孫不二道“誌敬,好好跟郭大俠和黃幫主說個明白。你這般暴躁,成什麼樣子?咱們修道人修的是什麼道?”
孫不二雖是女流,但性子嚴峻,眾小輩都對她極為敬畏,她這麼緩緩的說了幾句。
趙誌敬也不敢再嚷嚷,連忙道“是,師叔。”
趙誌敬退回座位。
郭靖道“過兒,你瞧你師父對長輩多有規矩,你還不趕緊站起來,給你師父賠罪!”
楊過坐在那裡,卻是一動不動,淡淡說道“他趙誌敬又豈能配做我的師父?”
“我的師父都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好人。”
“他趙誌敬心胸狹隘,搬弄是非,不當人子,給我提鞋都不配!”
楊過這話一出,頓時讓郭靖和黃蓉夫婦瞪大了眼睛。
這話,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到了極點!
葉千秋聞言,淡淡一笑,道“這小子倒是伶牙俐齒,不過,罵的好。”
葉千秋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若是楊過忍氣吞聲,他反倒是不看好楊過了。
人若是什麼氣都能受,那早晚得成了受氣包。
想要在武道之上有所精進,卻是千難萬難了。
楊過能在郭靖、黃蓉麵前直抒胸中之意,已經是很大的成長了。
但葉千秋這麼想,郭靖卻是嚴守規矩的老實人。
武林中師徒之分何等嚴明,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郭靖自幼由江南七怪撫育成人。
又由洪七公傳授武藝,師恩深重,自幼便深信尊師之道實是天經地義,豈知楊過竟敢公然不認師父,還大罵趙誌敬?
他直接猛然在桌上拍了一掌,站起身來,指著楊過,一臉恨鐵不成鋼的顫聲道“你……你……你說什麼?”
郭靖一向不善言辭,不會罵人,但此刻臉色鐵青,顯然已經是怒到了極點。
黃蓉平素極少見他如此生氣,低聲勸道“靖哥哥,這孩子本性不好,犯不著為他生氣。”
楊過心裡本來覺得沒什麼,這時見疼愛自己的郭伯怕如此疾言厲色,心中倒有些不忍。
想著郭伯伯對他一向期望很高。
他若是將郭伯伯氣壞了,倒是不好了。
不過,聽了黃蓉之言,他也覺得氣不過。
當年,黃蓉就不待見他,現在又說自己本性不好。
於是,他站起身來,朝著郭靖說道“郭伯伯,你對我好,我是知道的。”
“我本性可能真的不好,但當年也沒求著你們傳授武藝。”
說到這裡,楊過便想著,當年若是沒有郭靖和黃蓉,他現在估計早就成了千秋宮的弟子。
那自然也就不會敗姑姑為師了。
可能一切,都是命數吧。
“郭伯伯,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我今日來陸家莊,也是為了見郭伯伯一麵,和您說一聲,我這些年過的還可以。”
“您老無須為我擔憂什麼。”
說到這裡,楊過卻是朝著郝大通和趙誌敬看去,一臉不屑的說道。
“這姓趙的打我罵我,不教我武功也就罷了,還故意讓我在人前出醜,被其他人打。”
“還有這姓郝的,見不慣人家孫婆婆對我好,便將人家打死了。”
“姓郝的,你說,孫婆婆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楊過一說到孫婆婆,自然滿心的不爽快。
直接看著郝大通,怒喝道。
郝大通是全真教的高道,道學武功,都已修到了一定境界,易理精湛,全真教中更是無出其右,隻因一個失手誤殺了孫婆婆,數年來一直鬱鬱不樂,引為生平恨事。
全真七子生平殺人的確不算少,但所殺的儘是奸惡之徒,從來不傷無辜。
此時聽楊過當眾直斥,不由得臉如死灰,當日一掌打得孫婆婆狂噴鮮血的情景,又清清楚楚的現在眼前。
他身上不帶兵刃,當下伸出左手,從趙誌敬腰裡拔出長劍。
眾人隻道他要劍刺楊過,郭靖踏上一步,卻是護著楊過。
楊過見狀,心中更是一暖,當下心裡的怒意也去了三分,隻想著不能再讓郭伯伯生氣。
這時,卻見郝大通倒轉長劍,將劍柄向楊過遞了過去,道“不錯,我是殺錯了人,你為孫婆婆報仇吧,我決不還手就是。”
郭靖和黃蓉見他如此,大為驚訝。
郭靖生怕楊過接劍傷人,叫道“過兒,不得無禮。”
楊過雖然想替孫婆婆報仇,但是見郭靖對自己如此之好,更何況有郭伯伯在,自己也絕對不可能殺了郝大通。
於是,便在一旁道“姓郝的,我怕郭伯伯傷心,今日且不殺你。”
“若是他日讓我單獨碰上了你,我決然不會饒你性命!”
“你若是對孫婆婆愧疚,自裁了便是,何必向我遞劍。”
郝大通也算是武林前輩,氣的渾身顫抖。
一來是覺得楊過狂妄傲慢,二來又是覺得自己的臉麵著實是丟光了。
手中拿著長劍,遞也不是,收也不是,手上運勁一抖,啪的一聲,長劍斷為兩截。
他將斷劍往地下一丟,長歎一聲,說道“罷了,楊過,待來日你我單獨相逢,我再與你討教!”
說完,竟然直接踏步走出了書房,頭也不回的去了。
郭靖和黃蓉見狀,便知曉楊過所說的話中,可能不是虛假之言。
二人看向孫不二和趙誌敬、尹誌平。
郭靖道“趙師兄,這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家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慢慢說開了的。”
孫不二朝著郭靖歎了一口氣,道“靖兒,算了,此事不提也罷。”
說罷,孫不二便也直接出了書房。
趙誌敬朝著楊過冷哼一聲,也急忙追了出去。
而一旁的尹誌平見狀,隻好朝著郭靖拱拱手道“郭兄弟,此事不好說,我先走了。”
說罷,也直接離開了。
這時,郭靖和黃蓉一臉不解的看向楊過。
“過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楊過道“此事說來話長,若隻是我的一麵之詞,郭伯伯和郭伯母也未必相信,算了,不提了。”
“總之,一切事出有因。”
“郭伯伯若是還認我這個侄兒,我便在陸家莊繼續待著,若是郭伯伯不認我,我立馬掉頭便走了,也省得惹郭伯伯生氣。”
郭靖一聽,當即說道“胡鬨,你說的是什麼話,我便是再生氣,還能不認你了不成。”
“你也彆隱瞞,且坐下,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說給我和你郭伯母聽。”
就在這時,屋頂卻是傳來一聲淡淡的笑意。
“行了,楊兄弟,彆遮著蓋著了,他們要聽,便講給他們聽聽得了。”
“又不是什麼說不得的事情。”
郭靖和黃蓉突然聽到這聲音,登時愣住了。
屋頂上居然有人,他們夫婦二人先前竟然沒有一點察覺。
“是哪位前輩在屋頂!”
郭靖抬頭,朝著屋頂問道。
黃蓉卻是眼珠子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
就在這時,隻聽得屋外又傳來了那道聲音。
“行了,都這會兒了,也沒外人了,咱們就下去見見他們吧。”
片刻後,隻見書房的門口突然出現了三道人影。
朝著書房內走了進來。
待郭靖和黃蓉看清楚了那三道身影,臉上不禁皆是泛起驚訝之色。
“爹!”
“師父!”
“葉道長!”
“怎麼會是你們?”
黃蓉和郭靖臉上都是泛起驚訝無比的神色。
他們夫婦二人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是他們三人。
洪七公聞言,哈哈一笑,走進書房來,道“蓉兒,靖兒,為什麼不能是我們啊。”
黃蓉已經跑上前去,直接抱住了黃老邪。
她雖然嫁作人婦已經十幾年了,但是一見到爹爹黃老邪,便好似還和十幾歲的時候一樣激動。
渾然忘記了自己已經三十多歲。
當年黃老邪離開桃花島的時候,黃蓉也就十六七歲。
這十幾年來,她時常掛念著爹爹黃老邪。
如今,自然是真情流露,忍不住眼圈都泛紅了。
黃老邪看到女兒,也忍不住感懷不已。
畢竟,十幾年未見,還是有些不舍的。
他拍了拍黃蓉的後背,笑道“都是當娘的人了,還和個小孩子一樣。”
黃蓉道“不管我長多大,都是爹的女兒啊。”
這時,郭靖上前來,朝著黃老邪道“嶽父。”
黃老邪點了點頭。
郭靖又朝著洪七公道“師父。”
然後,又看向葉千秋,道“葉道長。”
他臉上泛起疑惑之色,著實是有些不太明白,嶽父大人和師父,還有葉道長怎麼湊到一起了。
葉千秋看著郭靖臉上的疑惑,笑著說道“郭兄弟,多年不見,看來你的武功又是大有長進。”
郭靖笑道“還多靠葉道長指點。”
這時,洪七公上前道“靖兒,你這小子現在見了師父,一點都不熱情了。”
郭靖聞言,急忙說道“師父,您說的哪裡話,我哪裡敢怠慢了您老人家。”
洪七公聞言,微微一笑,道“這還差不多。”
郭靖疑惑道“師父,你們這是打哪兒來啊?”
洪七公往一旁一坐,道“呐,彆問我,問他,問他!”
說著,洪七公朝著葉千秋努了努嘴,那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
葉千秋見狀,微微一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坐下慢慢聊。”
郭靖聞言,道“對對對,坐下聊。”
這時,黃蓉從黃老邪的懷裡起開,朝著一旁的屏風後邊喊道“芙兒、敦儒、修文,你們三個還不趕緊給我滾出來,來見過外公、太師父、葉道長。”
藏在屏風後邊的郭芙、武氏兄弟,便當即從屏風後跑了出來。
黃蓉見狀,朝著三人道“你們三個鬼鬼祟祟的藏在這屏風後邊做什麼。”
郭芙吐了吐舌頭,朝著黃蓉打個哈哈,然後急忙朝著黃老邪問好“外公好。”
然後,又朝著洪七公去問好。
“太師父好。”
緊接著又朝著葉千秋轉去,叫道“葉師伯好!”
郭芙還朝著葉千秋多看了兩眼。
七年前,她曾經和葉千秋見過一麵,葉千秋還送過她一個玉蟾。
此時,看到葉千秋和七年前一般無二,根本沒有什麼變化,當即覺得很是奇妙。
她七年前便知道葉千秋是天下第一高手,當初看到葉千秋收陸無雙和程英為徒,還想著也拜葉千秋為師來著。
七年過去了,葉千秋卻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讓郭芙心頭很是疑惑。
難道練武練到了極高深的地步,可以永葆青春的嗎?
這對女孩子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誘惑。
女孩子家天性愛美,誰不想永葆青春呢?
縱使是黃蓉看到葉千秋那幾十年不變的麵容,亦是羨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