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是你自己鑄出來的?」李伴峰撿起一枚大洋,仔細看了許久,從款式到圖案,和他熟悉的大洋錢沒有任何分彆。
貨郎把大洋錢收到了貨櫃裡:「從有普羅州那天起,所有的大洋錢都是我鑄的,我推著車子到處走,不光是為了做生意,我還得知道普羅州各地,到底需要多少大洋。」
李伴峰更不理解了:「這錢既然是你自己鑄出來的,為什麼雪花浦還敢打著你的旗號,自稱他們會鑄錢?」
貨郎笑了:「自從有普羅州至今,打著我旗號做事兒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幾千,這些人各有各的名頭,貨郎幫,百商門,金銀會,
雜貨館—··光是被我打掉的幫門都有上百個,
他們目的各不相同,手段也不一樣,有的為爭名,有的為逐利,
有的裝的像模像樣,有的裝的拙劣不堪,
雪花浦就挺像樣,我親自跟彆人解釋,我說雪花浦和我無關,居然還有人不相信我,他們說這是雪花浦門規,他們說我在浦子外邊也不能提起雪花浦,
一開始,尋常人把雪花浦當成了我開的生意,再後來,有不少朋友也相信了雪花浦那些鬼話,再後來,居然有不少仇家,不找我尋仇,先去找雪花浦試探,
你說仇家都不找我尋仇了,這叫什麼事兒?」
李伴峰想了想道:「我覺得這算好事。”
貨郎連連點頭:「我也覺得這算好事!」
情況確實如此,這次謠言事件,雪花浦確實替貨郎擋槍了。
貨郎抓起一把銀元,歎口氣道:「無論內州還是外州,都有不少人在打大洋錢的主意,大洋錢和入門藥一樣,都是普羅州的命脈這些人本來應該對我下手,結果他們把矛頭對準了雪花浦,我也承認,雪花浦確實替我擋了刀子,但我依舊容不下他們,因為這群王八羔子做過的一些事,讓我忍無可忍,
我前後六次滅了雪花浦,可過了一段時間,又有人把雪花浦重新經營起來,雪花浦的招牌實在太硬,我把雪花浦的人都殺光了,他們非說我這是鏟除冒名頂替者,這塊招牌橫豎就是砸不碎,
二十年前,雪花浦現任的當家,孔方先生找上了我,他說要跟我賭上二十年,二十年內,如果我能徹底滅了雪花浦,他服輸,把這條性命交給我,
二十年內,如果我滅不了雪花浦,我服輸,他自己把雪花浦散了,並且向世人澄清,我和雪花浦確實無關。」
李伴峰點頭道:「這個賭法好,橫豎都是你賺了!’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貨郎苦笑一聲道,「如果我輸了,必須得給孔方先生的道門立起來。」
「什麼道門?」
「騙修。」”
李伴峰一:「你不是說沒有這個道門麼?」
貨郎歎道:「我若是答應他了,這個道門不就有了麼?」
「孔方先生是個騙子?」李伴峰思量片刻道,「我見過他,他是有真本事的人,能壓得住張滾利。”
「誰說騙子一定沒本事?孔方先生本是一門的宗師,可他想獨創一個道門當祖師,於是他就盯上了似有若無的騙修,我當初告訴過你騙修的三個要訣吧?」
李伴峰點頭道:「記得,一是隻要不出手,修為就是真的,二是隻要出手不被看見,修為也是真的,三是被看見了,但是彆人看不懂,修為還是真的。”
貨郎點點頭:「雪花浦從來彆人麵前鑄錢,就連雪花浦的成員都不知道大洋錢是怎麼鑄出來的,不出手,修為就是真的,就騙術而言,孔方先生做的很高明。”」
李伴峰道:「孔方先生是商修麼?」
貨郎搖了搖頭:「你見過他和張滾利交手,難道還看不出他道門?」
李伴峰正在回想那一天的細節,貨郎在旁提醒:「我和他立了契書,不能直接掀他的老底,他的真實身份我不能直接告訴你,
你千萬要記住,他是普羅州普羅州數一數二的人物,以你當前的戰力,最好不要和他接觸。」
數一數二?
「難不成和你差不多?」李伴峰用撥浪鼓直接嚇跑了孔方先生,
以此看來,雙方還有不小的差距。
貨郎想了想道:「我覺得我比他強一些,要單說戰力,他應該和一個姓孫的差不多。」
貨郎說的是孫鐵誠?
他當麵提起孫鐵誠,看來他知道我和愚修之間有來往。
李伴峰試探著問了一句:「孔方先生的修為,也是雲上之上麼?」
貨郎搖搖頭:「孔方先生不是雲上之上,那位姓孫的朋友也不是,還有好幾位老朋友,都不是雲上之上,你將來也要麵臨這件事,
路怎麼走,得看你自己怎麼選。」
什麼意思?
這還有得選麼?
一名男子走到兩人近前,看模樣有五十多歲,看穿著是個新地獵他解開衣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肚子上有一條半尺多長的傷口,傷口有些潰爛,紅腫之間還帶著些膿汁。
貨郎問道:「想買膏藥?”
男子連連點頭,他喉嚨上有傷,說不出來話。
貨郎又問:「有錢麼?」
男子從口袋裡摸出來幾枚銀元,擔心錢不夠,手有些哆,眼晴裡滿是乞求。
貨郎把銀元收了,拿來些藥酒,倒在棉布上,先給男子擦了擦傷口等把膿汁擦乾淨,貨郎扯了兩貼膏藥,把傷口粘住了:「三天不能碰水,找地方歇著,千萬彆再讓傷口裂開。”
男子衝著貨郎連連作揖,一臉感激的走了。
貨郎掂了掂手裡幾顆銀元,歎道:「賠賠賺賺,兩不相欠,這趟生意又做賠了。”
李伴峰道:「明知道賠了,為什麼還非做這生意?”
貨郎苦笑道:「賠錢的生意多了去了,在你身上我也賠了不少,
可這次我在你這我賺了,你把謠言替我擋住了。」
李伴峰搖搖頭:「謠言能擋得住,可要是動了真格的,我可就擋不住了,如果有一天,你真遇到了天上人,非得和她打一仗麼?」
貨郎把剩下的膏藥收拾到貨櫃裡,朝著天空看了一眼:「當初是這麼約定的。」
「有人托我給你帶個話,她說讓你們兩個彆打了。」
貨郎看了看李伴峰:「說這話的是紅蓮吧?’
李伴峰微微點頭。
貨郎笑道:「她多心了,我和天上人的情分,是真的。’
陸千嬌咬咬嘴唇,聲音有些顫抖道:「和彆人的情分,都是假的麼?」
李伴峰一愣,陸千嬌什麼時候來了?
貨郎搖頭道:「千嬌,咱們倆的情分,海枯石爛不變分毫,哪還能說什麼真假!」
陸千嬌看向李伴峰道:「他和天上那個賤人,也是這麼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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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伴峰愣了片刻道:「他說過麼?我也不知道呀!」
貨郎一愜:「你們兩個認識?」
陸千嬌點頭道:「認識,他那天到我家裡來,問你在不在。”
李伴峰抬起頭道:「弟妹,這話你可得說全了。」
貨郎看向李伴峰:「說沒說全先放一邊,你怎麼知道她家在哪?」」
「我,那什麼,走著走著就找到了—————”」李伴峰答應過趙懶夢,
不能把他說出去。
可不把他說出去,這事幾就不好說了。
貨郎眼神有些變了:「兄弟,你不是第一次去她家吧?」
「我是第一次——·
「肯定不是第一次呀,」陸千嬌笑道,「李師兄人可好了,沒事總去看看我,不像你個負心漢,一轉眼就把我忘個乾淨。」
李伴峰慌道:「弟妹,你們兩口子嶇氣,可不該連累我!」
陸千嬌一咬牙:「誰跟誰兩口子?我離了他不活了是怎地,李師兄,以後咱們一塊過日子!」
話音落地,陸千嬌舉起一塊山石,扔向了貨郎。
山石炸裂,化作碎石無數,四下翻飛。
貨郎躲在貨櫃後邊,不敢還手。
李伴峰不想摻和這事兒,轉身就走。
榔!
一塊石頭砸在了李伴峰後腦勺上。
忍了,此地不宜久留。
郴!
又一塊石頭砸在了李伴峰後腦勺上。
忍了,還有要緊事要做。
嗖!
第三塊石頭飛向了李伴峰的後腦,李伴峰回身把石頭接住了。
不行,忍不了了。
你們兩口子掐架,憑什麼我跟著受苦?
李伴峰拿著石頭,回頭扔向了陸千嬌。
陸千嬌正在泄憤,一時間也沒防備,這顆石頭正砸在了腦門上,
這一塊石頭,徹底把陸千嬌點著了。
「好呀,對我下手,我就知道你是賤人派來的!」她搶起山石往李伴峰身上招呼,李伴峰也不示弱,一邊用逍遙自在躲閃,一邊撿石頭還擊。
打了片刻,李伴峰實在打不過陸千嬌,撒腿跑了。
陸千嬌擦了擦臉上的血痕,驚訝的看著李伴峰的背影。
貨郎趁此機會,推著車子也想跑,被陸千嬌一把扯了回來:「這人的石頭打得好準,有我道門天賦。」
貨郎點點頭:「既然是有天賦,就不該錯過這個好苗子,你先和他商量商量,看他願不願意入你道門,他要是不答應,我日後再慢慢勸他!」
陸千嬌勾了勾貨郎的下巴:「他的事情不急著說,先把你的事情說清楚,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了?」
李伴峰回了隨身居,正房裡沒了下腳的地方,一家人還在吃飯,
屋子裡一片狼藉。
李伴峰帶回來的食材太多了,撐的眾人直打飽隔。
「都擠在這做什麼?那麼多屋子,你們非得湊在一塊吃?」
洪瑩擦擦嘴道:「沒彆的地方去了,七房被驍婉占著,彆的屋子都被老爺子堆滿了。」
「什麼東西堆滿了?」李伴峰推開二房的房門,屋子裡全是洋車零件。
推門再進三房,皮桶、鐵桶、木桶、痰盂兒、水缸、洗澡盆”
凡是盛水的家什,全都裝滿了粘稠的油脂。
四房也全是油,裝得比三房還滿,五房裝得更滿,連走路的地方都沒留下。
李伴峰道:「老爺子,你弄這麼多油做什麼?」
「這還多?」老爺子哼了一聲,「這都我是精煉過的,要不咱們家裡都裝不下。」
難怪臉不大覺得臉乾,老爺子下手再狠點,能把臉皮給他扒下來一層。
一直走到七房,娘子還在這審問車夫,屋子裡稍微乾淨一些。
冒牌車夫還吊著一口氣,唱機問了一句:「你當真不想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