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蘇成意莫名有些慶幸這位村長先生恰好不在。
他抬手戳了一塊牛肉塞進嘴裡,正好看到端著酒壺走過來的嘉措,便順勢開口問道:
“這麼大一桌子肉,會不會很破費?”
嘉措抱著酒壺,似乎對他這個問題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什麼意思?”
“就是說,呃會不會花費太多了?”
蘇成意想了想,儘量措辭委婉。
“牛肉麼?”
嘉措費力地把酒壺放到桌邊上,皺起眉頭,儘力去理解他這個問題的意思。
“不會。”
半晌,他搖搖頭,繼續說道:
“我家有一百多頭牛。”
“.”
“還有羊。”
“.”
蘇成意沉默了半晌,默默又多叉了一塊牛肉塞進嘴裡。
好家夥,也是他冒犯了。
靠北,人家隻是住的偏,不代表家裡窮啊!!!
嘉措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兩眼,重新端起酒壺,把旁邊的酒杯添滿。
蘇成意從“牛羊”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嘉措添酒的這個酒杯是陳錦之的。
“哈?”
他有些震驚地轉過頭。
陳錦之方才悶不吭聲的,居然把這一杯酒都喝得見底了。
按照禮儀來說,不能讓客人的酒杯是空著的,所以嘉措才特地抱著酒壺走過來添酒。
“沒事吧?”
蘇成意抬抬手把完成了添酒任務的嘉措趕走,湊近了一點,低聲問道。
陳錦之神色如常點點頭,回答道:
“沒事呀。”
但蘇成意很敏銳地察覺到了此人不對勁。
很簡單,看眼睛就好了。
陳錦之神智完全清醒的時候,眼神一定是運籌帷幄深不見底的。
該說不說,給人一種“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感覺。
現在就不是,她這雙桃花眼裡籠上一層模糊的霧氣,依然帶著笑意。
但是
蘇成意想了想該怎麼形容,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彙。
非要說的話,就像她下一秒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親上來一樣。
有點心驚膽戰的,但莫名又有點期待是怎麼回事?
“.”
蘇成意摒棄了內心不該有的某些想法,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阻止旁邊這隻小狐狸再度想要偷酒喝的動作。
“你不能再喝了。”
“為什麼?”
陳錦之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道:
“你剛剛說了,這個酒度數不高的。”
“那是對於我來說度數不高,對於你這種平時滴酒不沾的,再不高也高了。”
蘇成意輕輕歎了口氣,打量了一圈宴席的進行情況。
大概是嘉措提前給他阿媽打過預防針的緣故,大家雖然熱情,但也沒有一直cue他們走流程,宴席的氣氛很輕快鬆弛。
是個很好的溜出去的機會。
蘇成意打定了主意,和旁邊正在拍手唱歌的卓瑪說了一聲,便把還在賊心不死盯著那杯酒的陳錦之拉了起來,從旁邊的側門走出去。
其實剛出門的一瞬間就有點後悔。
因為晝夜溫差有些大,迎麵而來的夜風稱得上一句凜冽。
蘇成意咳嗽了一聲,順勢脫下大衣披到陳錦之身上,抬手捋了捋她被風吹的有些淩亂的額發。
“要回去了嗎?”
“不要。”
陳錦之拒絕得很乾脆,這也是她喝醉了的表現之一,因為平時她很少用這麼絕對的詞彙。
“那要做什麼?”
蘇成意有些好笑,一手搭在腰上,等著她的回答。
“不做什麼,陪我走走。”
陳錦之蹭了蹭他的肩膀,抬起頭來。
“不會迷路的,這附近我很熟悉了。”
“為什麼熟悉?”
蘇成意遂她的意,牽著她往外走。
今天天氣晴朗,所以月色也很好,走在路上甚至不用拿手機打個手電筒照明。
“因為是取景地呀,附近基本上都走過了。Caroline導演是個較真兒的人,每個鏡頭拍到哪裡,從哪個角度拍,她都要身臨其境地感受過。”
陳錦之低著頭,看著自己在沙地上踩出來的腳印。
蘇成意“嗯”了一聲,抬頭看向前方似乎沒有儘頭的沙漠。
月光下一片蒼茫,像是雪地。
“如果作為旅行的選擇的話,這裡似乎也還不錯。”
蘇成意望著這輪似鉤彎月,慢慢說道。
的確如此。
現在的太多所謂的“熱門景點”都有了太多的開發痕跡,好像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看一樣的景色,逛一樣的商業街,然後在一樣的地方被一樣套路的騙子狠狠宰一筆。
不像這裡,帶著真正原始而自然的風土人情。
不過到時候劇一播完,恐怕就要被前來打卡的粉絲們破壞掉了。
所以,眼下這樣的風光,或許也可以稱之為“絕版”。
帶著這樣的心情,蘇成意欣賞此情此景的心情又稍微複雜了一些。
“對我來說,拍這部戲就是旅行呀。”
陳錦之的麵容被月光染上一層清冷的光輝,她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依然帶著淡淡的酒意,才使得這樣的她看起來沒有那麼清冷而疏離。
“為什麼會是旅行?”
蘇成意想了想這個魔鬼劇組的日常,覺得與其說是旅行,不如說是一場“牢獄之災”。
相信絕大多數劇組工作人員都會同意他的說法。
“嗯不知道。”
陳錦之忽然笑了起來,她大概是仗著酒意,說話的語氣裡難得有些撒嬌的意味。
想萌混過關。
蘇成意跟著揚起嘴角,一時間竟然也不想再追問下去。
事實證明她這樣的招數很管用。
“卓瑪說你送她回家的時候,也給她唱了歌,你唱了什麼?”
想到這裡,蘇成意又忍不住問道。
陳錦之目光專注地望著兩人被月光拉長的影子,“嗯”了一聲,似乎費力想了想究竟是什麼歌。
但顯然交錯的影子和同樣的夜路讓她那天晚上的記憶回溯成功了。
“我唱的是.《旅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