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意微微一愣,沒想到會是這首歌。
還以為她會唱一些哄小孩子的歌之類的,譬如《蟲兒飛》或者《魯冰花》。
歌詞都慘慘的,孩子聽完多半哭得更大聲了。
“怎麼會想到要唱這個?”
“因為那段時間我恰好在想,其實拍這場戲,對我來說就是旅行。
卓瑪還是小朋友嘛,聽得一知半解的,隻是很好奇地問我,巴黎很遠嗎,土耳其又是哪裡。”
陳錦之慢慢往前走了兩步,帶著笑意輕聲哼唱。
“你看過了許多美景,
你看過了許多美女,
你迷失在地圖上每一道短暫的光陰。
卻說不出你愛我的原因,
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
卻說不出在什麼場合我曾讓你動心,
說不出,離開的原因。”
這首歌還是陳綺貞的,陳錦之的聲線唱她的歌非常合適,之前唱那首《還是會寂寞》的時候,蘇成意就意識到了,現在依然這樣覺得。
而且她現在帶著一點點醉意,歌詞橋段唱得亂七八糟的,想到那句就哼到哪句。
蘇成意走在陳錦之身後,留神盯著她輕飄飄的步伐,聽著她斷斷續續的模糊歌聲,不知不覺中微微揚起了嘴角。
“勉強說出你為我寄出的每一封信,
都是你離開的原因。”
陳錦之的發梢落在腰後,因為最近拍戲造型的緣故帶著微微的波浪卷,隨著她的步伐輕輕起伏。
月光下她的背影好看極了,讓人聯想到神話裡的瑤姬,蘇成意的呼吸都變得小心起來,著實不想打破這樣的景象。
這時候,陳錦之忽然步伐一頓,轉過身來。
月光將她的眼底的淚水襯得閃爍發光,僅僅隻是錯眼一看,都讓人覺得心臟一緊,像是被漂浮的火焰掠過。
蘇成意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落淚,隻是手忙腳亂地迎上前去,抬起手又放下,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安慰。
陳錦之這時候似乎也不需要他安慰,她垂下眼睫,蓄滿的淚水像破碎的鑽石一樣落下來。
像是還沉浸在歌詞帶來的情緒裡一樣,她將最後這一句詞唱得很小聲,幾乎像是喃喃自語。
“你離開我,就是旅行的意義。”
“為什麼哭了?”
蘇成意著實有點手足無措。
要說楚大小姐的眼淚,他已經見得習慣了,應對的手段相對也要更多一些。
但陳錦之這邊可不一樣,她並不是感性的人,很少有情難自控的時刻。
楚大小姐僅僅是在社交媒體上刷到感人的視頻都可以哭半個鐘頭,陳錦之大冬天走五公裡的結冰馬路去兼職的時候都沒有哭。
人生中那麼多的坎坷時刻,她也沒有怎麼掉過眼淚。
可她現在哭了。
在這樣一段辛苦的旅行終於結束的時候,在這樣歡樂祥和的氛圍裡。
蘇成意想不明白,隻好用“酒精會催生眼淚”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古人說,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想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陳錦之搖搖頭,側過臉去自己用袖口擦乾了眼淚,像是感性的情緒轉瞬即逝,理智重新主導了身體。
“不知道誒,我想大概是殺青了,有點舍不得吧。”
她輕飄飄地說道。
非常不合理的借口,蘇成意自然是不信的。
敢問誰會懷念這個特種兵訓練營一樣的劇組?感覺即便是高叔來了也扛不住。
“確定沒有什麼事情嗎?”
“沒事啦。”
陳錦之剛掉過眼淚的眼睫濕漉漉的,眼尾卻微微泛紅,讓人想到神話故事裡禍國亂世的妖妃,烽火戲諸侯這樣的典故也變得有理有據。
蘇成意一邊挪不開眼睛,一邊暗暗吐槽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一心關注美貌。
“好看嗎?”
陳錦之顯然發現了這一點,她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問道。
蘇成意咳嗽一聲,移開視線。
“說實在的,這種情況你需要承擔主要責任。”
“好的,蘇老師。”
陳錦之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夜風凜冽,漸漸將酒意吹散了一些,她低下頭回想,覺得這眼淚實在來得不合時宜。
“先回去吧。”
陳錦之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向旁邊也是一臉陷入沉思的蘇成意。
每天都是這樣一副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錦之抿起嘴角,戳了戳他的臉。
“嗯?”
蘇成意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表。
陳錦之每次看到他手上這塊已有些磨損的勞力士,心裡都會莫名其妙軟上幾分。
“回去啦。”
“等一下,再往前走走。”
蘇成意卻微微皺起眉頭,隨後用手表的指針簡單判斷了一下方位。
“做什麼呢。”
陳錦之湊近了一點,開玩笑地說道:
“在卜卦嗎?蘇半仙。”
“是的。”
蘇成意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繼續說道:
“祖傳算卦秘方,興國又安邦。”
“那您幫我算一算。”
他這顯然是胡說八道,但陳錦之還是好脾氣地勾了勾嘴角。
“包算包滿意,算不準,不要錢,算得準,加雙倍。”
蘇成意顯然路遇過不少江湖騙子,這些套話張口就來。
“這位小姐,我觀你顴骨平滑,臉型標致,你這是地道的旺夫相。再者又見你見你眉宇間桃花隱現,今日恐有桃花運。”
“那算了,我沒興趣,這位大師有緣再見。”
陳錦之也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隨後作勢要走。
“彆介啊小姐。”
蘇成意笑了一聲,指了指前方的路牌。
“好了,我們就走到那裡的坡,然後就掉頭回去吧。”
陳錦之當然對他這奇奇怪怪的要求感到有幾分不解,因為前麵那個坡根本就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土坡,跟剛剛路過的許多個土坡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彆。
說明重點在那個路牌。
陳錦之借著月光遙遙看了一眼,也沒什麼特彆之處,但是很適合作為一個接頭的標誌性建築物。
如果是這樣的話.
陳錦之垂下眼睫,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
隻是敏銳察覺到身邊人略微暴露出來的一點點緊張,暗自好笑。
兩人並肩走到路牌處,蘇成意腳步站定,非常刻意地咳嗽了兩聲。
“咳咳!!”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明顯的暗號嗎,陳錦之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