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回應。
無事發生。
蘇成意看表確認了一下時間，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咳嗽。
“咳咳咳咳咳！！！”
空曠的漠地裡回蕩著他的咳嗽聲，聽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
陳錦之忍笑忍得很辛苦，還不忘抬手慢慢幫他順氣。
“好啦好啦，嗆到風啦？”
“沒有。”
蘇成意搖搖頭，感覺咳得有點缺氧。
可惡，不該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的，就應該有planB、planC等等打算才對！
似乎隻有在陳錦之麵前他老是有這種尷尬的失誤場麵，果然一物降一物。
蘇成意正在有些懊惱，陳錦之正在想要說點什麼來安慰這個計劃失誤的呆子。
大漠裡萬籟俱寂，隻有風聲沙沙作響，月光安靜地落在兩人肩頭。
這時候，山坡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饒是陳錦之這樣泰山崩於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也被嚇得一個激靈。
蘇成意卻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有這樣的動靜，他隻是抬起眼睛，笑了起來，牽起陳錦之的手腕。
“陳錦之，快看！”
陳錦之緩過受到驚嚇的一瞬間心跳加速之後，略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
隨著那聲巨響而升空的是一束煙花，它在夜空中綻放成五彩斑斕的火花，又化作星星點點的光輝落入蒼茫的夜色中。
像是吹響了開場的號角，更多的煙花“砰砰砰”炸成一片，繽紛的花火爭先恐後地奔赴夜空，原本孤寂的夜空中無數耀眼奪目的光芒交相輝映。
在這樣的光景中，陳錦之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的瞳孔裡倒映著漫天綻放的煙火，形似璀璨的琉璃。
蘇成意輕輕鬆了口氣，還好，在隻準備了planA的情況下，他的計劃還是順利地進行了。
不同造型的煙花將半邊天空都染得亮起來，村落裡原本已經準備休息的人們紛紛披上毛毯起身，劇組裡觥籌交錯吵吵鬨鬨的人們也安靜了下來。
這一刻整個大漠的人都在欣賞這突如其來的盛景。
Caroline醉醺醺地抱著酒瓶子，拍了拍自己的臉，隨便扯了個人問道：
“是姐們喝麻了嗎？哪個傻X在這放煙花，罰款老娘交啊？”
不幸被她扯過去的人是璐璐，她晚上也喝了兩杯，反應慢了點沒跑掉，這會兒紅著臉惶恐地拚命搖頭：
“不是我！不是我！”
嘉措爬上院牆，在乒乒乓乓的炸響聲中大聲喊：
“卓瑪！快出來看！”
卓瑪迷迷糊糊地從房間裡跑出來，她阿媽追著給她裹上毛毯，她看起來像個俄羅斯套娃。
嘉措“撲哧”一下笑出聲來，看著她驚喜的的神情。
“好漂亮！！是誰在放煙花呀。”
卓瑪被這樣漂亮的場景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管他的呢，真好看，比我們過年的時候放的小鞭炮氣派多了。”
嘉措習慣性地撇了撇嘴，又忍不住補充道：
“卓瑪，等過年了，我也讓阿爹從城裡買煙花回來，放給你看。”
“好呀！”
卓瑪終於舍得把欣賞煙花的目光收回來，轉頭去看趴在院牆上的小竹馬。
這才發現對方似乎一直都沒有在看煙花，隻是盯著她看。
卓瑪微微一愣，兩人對視的瞬間，他卻又扭過了頭去，莫名其妙地說道：
“到時候，你要把你的糖分我一半。”
“才不要！”
全世界都一片其樂融融，但隻有一個人除外。
小鄭手舉著火折子，正在山坡後拔足狂奔。
這附近能買到的煙花款式並不多，也不夠智能，都得自己手動一盒一盒點。
少爺袖口一揮就買了二百個箱子的煙花，絲毫沒考慮到點煙花的人要經曆什麼。
小鄭在硝煙和放炮的巨大聲響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煙花炸響的火星和煙花筒裡的粉末紛紛揚揚落下來，他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像是從敘利亞前線逃難回來的。
“他媽的！！！”
巨大的“砰砰”聲中，小鄭嘶吼著怒罵了一聲。
“少爺你個殺千刀的！！！不賠我輛法拉利這事兒他媽的沒完！！！”
發泄完情緒之後，他大喘了口氣。
該說不說，真是過命的交情了，這和在戰火紛飛中逆行回頭救人有什麼區彆？
不得不說少爺創意還挺好的，就是稍微有點費人。
他媽的。
小鄭嗆了口灰土，抹了把臉，繼續往前一箱箱點煙花。
“剛剛是不是聽到有人罵人的聲音？”
陳錦之回過頭來，略帶疑惑地問道。
“是麼？”
蘇成意偏頭仔細聽了聽，搖搖頭道：
“我沒聽到。”
“那好吧。”
陳錦之仰起臉來，煙花的色彩明暗交錯地映在她身上。
她比煙花寂寞。
蘇成意沒由來地想到這樣一句話。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陳錦之的身形像是下一秒就要消融在這樣的夜色裡。
“怎麼會想到要放煙花？”
陳錦之眼裡的光芒閃爍了一下，慢慢問道。
“殺青禮物。”
蘇成意說話的語氣鄭重其事，微微傾身，親了親她的嘴角。
“也可以說是旅行結束的禮物。”
“這樣。”
陳錦之彎起嘴角，輕輕一笑。
在她身後，遠處山巒的弧線在倏忽間亮起來的天空下清晰可見，沉默而宏大。
今夜戈壁空空，月亮和煙火都歸屬於她的這個笑容。
蘇成意想，是了。
我這樣死板的山，竟也會為你嘩然。
陳錦之像是被明亮的煙火恍了神，她垂下眼睛，掩蓋住紛亂的思緒，也掩蓋住即將卷土重來的眼淚。
今夜的煙花實在太好看，以至於藏在心底的某些執念又死灰複燃。
她不由得想，如果那些執念不是奢望呢。
如果那些她以為的鏡花水月，這一次不會轉瞬成空呢。
如果
半晌，她像是自嘲一樣輕輕勾了勾嘴角。
說到底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會，不會有如果的。
儘管如此，被穿了孔的心依然不死，隻是希望這一刻能夠永遠、永遠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