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屬於陳錦之的無趣人生，忘掉一顆完好的心究竟是怎麼變得千瘡百孔的，忘掉蘇成意。
或許正因如此，她現在才可以如此安靜地站在這裡，不像是這場三角鬨劇的主人公，反倒像一個誤入片場不知前因後果的過路人。
然而事實上，卻是早已演練過千百次的靈魂選擇麻木旁觀，隻剩身體站在這裡配合演出。
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感受，至少，她還能站在這裡，等待最後的結果。
其實她也可以像以前一樣繼續自欺欺人，甚至拋開一切，替他善後，繼續替他隱瞞這個漏洞百出的謊言。
但是好像做不到了，因為見過他看另外一個女孩的眼神。
毫無疑問，那是和她一樣同等的愛。
從接到那個綁架電話開始，他的心就再也沒有停留過，甚至對於所謂的修羅場也不再在意。
一直以來他都很小心翼翼在修繕的這個拙劣謊言，轉眼就可以放棄，因為察覺到了對方身處危險之中。
所以，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在如此清晰明了地在告訴她。
在他眼裡，你們兩人並無差彆，他有多愛你，就有多愛另外一個人。
認識到這一點之後，陳錦之也終於明白，這些天以來，她的等待其實毫無意義。
因為，她不會成為蘇成意最後的選擇。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做選擇。
蘇成意艱難地錯開眼神，不敢去看她們兩人其中任何一位。
這樣的感覺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在最炎熱的酷暑天氣，頭頂著熾烈的太陽，一個人走在毫無任何遮擋的大橋上。
無論往前往後都沒有退路，隻能站在原地，避無可避。
關於修羅場爆發的場麵，蘇成意其實設想過許多，素材基本來自於小時候和楊柳一起看的那些狗血肥皂劇。
譬如一個清晨原本應該出差的女主提前回家，推門而入，見到很不雅觀的場麵。
然後女角色們哭哭啼啼打成一片，男主挨了幾耳光之後忍無可忍大喊一句鬨夠了沒有。
簡而言之，一地雞毛。
要不就是某個路人甲掌握了男主出軌的關鍵證據，本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心理悄悄寄給了女主。
然後女主如遭雷擊，拿著證據摔到男主臉上，聲音顫抖著質問他都乾了些什麼混蛋事情。
這樣說起來，倒是這些劇情發展更符合現實。
什麼殺人狂綁架案，死或生二選一，都有點太超現實了。
然而現實往往比戲劇更魔幻，這樣誇張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萬幸是所有人都安全沒事，除了倒頭就睡的某位犯罪嫌疑人。
不幸的是，修羅場就在這樣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徹底爆發了。
蘇成意這次是真的認栽了，沒有任何狡辯的意圖，也知道絕對不可能再糊弄過關。
楚大小姐隻要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陳錦之不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莫名其妙成為選項的另一端。
陳錦之那邊就更彆說了，她這樣聰明到了極致的人，原本就早有察覺。
所以在綁架案開始的時候，她才表現得那麼鎮定自若，因為她早就清楚楚傾眠和他之間的關係。
並且，如果沒有她的冷靜處理和天衣無縫的配合，這樁案子也不會解決的那麼順利。
關於這些，蘇成意雖然都清楚，可是卻仍然不敢細想。
很難想象她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度過的這些日子，在站到那個即將被犧牲的位置上時，她又在想些什麼。
說到底，修羅場對於她們兩人來說都殘忍到了極致。
但是又很難說得清楚，是對於一直被蒙在鼓裡的楚傾眠更殘忍，還是對於一直心知肚明卻要自欺欺人的陳錦之來說更殘忍。
那麼事已至此，真正應該站出來承擔責任的是誰大家心裡都清楚。
蘇成意深吸了一口氣，遺失的平安扣紅繩勒得掌心隱隱作痛。
但是，要怎麼說呢？
“對不起，我是渣男，我真該死啊。”
“一直以來都是我騙了你們，但我對你們都是真心的。”
“我應該不是天下唯一一個同時對兩個女人動心的男人吧。”
“你們都是我的翅膀啊。”
“.”
這些渣男經典語錄在腦海裡像彈幕一樣飄過，蘇成意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被蓋上白布的吳紹波的屍體，他身上攜帶的武器大概也都被收走了。
說實在的，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他自己都有點想給自己來一槍。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想好到底要如何打破這個僵持的局麵，就有人替他開了口。
“那個。”
楚傾眠的聲線有些顫抖，低垂的眼睫像蝴蝶振翅一樣輕輕閃爍。
“我想我好像有點不太舒服，我想去找醫生了，你們.我，嗯，沒事”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已經像是喃喃自語。
蘇成意沒想到最後會是楚大小姐先打破僵局，隻是這一次她仍然選擇了退場。
就像高考之後的那次天台修羅場一樣，如果不是後背不小心沾到的白色顏料，就沒有人會知道那份被她藏了很多年的心意。
其實在這種時候，修羅場的兩位女主角願意分開是最好的，便於處在風暴中心的男主角繼續滿嘴跑火車，用那些拙劣的謊言繼續兩頭瞞兩頭騙。
隻要繼續利用她們的感情和真心，總能繼續騙下去的。
直到騙到最後實在騙不了自己了，或者走到路上被天譴之雷“啪”的一下劈死了，這樣才算完。
蘇成意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朝著遠處等待的醫護人員招了招手。
“她有點不太舒服，大概和鎮定劑使用過量有關，麻煩先帶她回去檢查。”
“好的。”
醫護人員緊張兮兮地應了聲，他們是楚家帶過來的，都知道眼前這位大小姐是重中之重。
楚傾眠後退了一步，始終沒有抬起頭來看蘇成意。
“那，我先走了。”
“你先休息一會兒，我之後會過來找你。”
蘇成意抬起眼睛，忽然說道：
“我會和你們說清楚，關於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