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喝奶的人極少,羊奶味兒腥膻,沒處理好就喝進肚子細菌多,容易引起腹瀉。換句話說,羊奶不值當幾個錢。蘇毓想要,村口那家想著不是什麼好東西,到了也是到了,不要錢送給她喝。蘇毓也不是那占人便宜的性子,硬是塞了一些錢。村口那家人敦厚,每天都送來一大桶。
起先隻有蘇毓一個人喝,徐宴和徐乘風沒喝過奶自然是下不去嘴。但有一天蘇毓煮羊奶煮多了,逼著父子倆一人一碗下去以後,就變成了一家三口一天一碗奶。
徐乘風立即就不哭了,眨巴著大眼睛問蘇毓“娘,能多加點花生碎嗎?”
煮過的羊奶裡頭加一點花生碎是蘇毓喜歡的吃法,徐宴父子吃過一回,也喜歡這味道。蘇毓點點頭,將人趕到一邊去“你快去把那些蒜全剝了。”
有的吃徐乘風就開心了,小手一抹,挎著笸籮高高興興去小馬紮上剝蒜了。
“你也有。”蘇毓補了一句。
一旁靜靜看著母子的徐宴一愣,輕笑了一聲,道謝“嗯,多加點花生碎。”
蘇毓掀開鍋蓋,裡頭紅燒肉差不多可以收汁兒了。她一邊極快地勾芡,一邊敷衍點頭。隨著汁水灑進去,肉香在小小的灶房彌漫開來。徐宴這不好口腹之欲的人都看得眼熱,徐乘風整個兒又巴到灶台上。蘇毓一邊快速收汁兒一邊加了一塊嘗了下,點頭“可以了。”
見徐乘風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也加了一塊給他。
小屁娃子燙得齜牙咧嘴。原地跺腳了還不肯吐出來,那眼睛亮晶晶的彆提多高興!
蘇毓笑了一聲,又夾了一塊遞到徐宴嘴邊。
矜持的徐公子愣了好久,垂眸看著蘇毓。蘇毓眉頭一皺“乾什麼?不吃?”
話還沒說完,徐宴低頭張開唇,叼走了這一塊肉。蘇毓本來是無心,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弄得心口砰砰一跳。等回過神,就看到這廝伸出舌尖緩緩地舔掉嘴角的一點醬汁。猩紅的舌尖刮過唇珠,蘇毓那一刻差點當場扯著他的衣領將人拽下來,來一個法式熱吻。
表情依舊漫不經心的冷淡從容,但是,這廝他媽欲到沒邊兒!
“去,”蘇毓捂住額頭,頭疼地唾棄起自己的定力,居然差點見色行凶,“你去側屋的架子上挖一勺花生來,就紮了繩子的那袋。那袋花生炸過,碾成碎味道更香。”
徐宴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去了。
人一走,蘇毓深深吐出一口氣,麵無表情地將肉盛到一個盤子裡蓋上。吊罐裡還煨著熱水。蘇毓快速地洗了鍋,著手做排骨。她一邊將鍋刮得蹭蹭響一邊平複心情。
須臾,徐宴人過來了,不僅拿了花生,還貼心地碾成碎。
蘇毓打發他去灶下燒火,又哼哧哼哧地炒排骨。
徐乘風那一笸籮的蒜剝到地老天荒,但是沒關係,蘇毓差不多將小排做好,他終於剝完了。小排分了一半留著明天,蘇毓又抄了幾個蔬菜。指使了父子倆端著菜上桌吃飯。徐乘風高興地直跳,徐宴雖然還是那副死樣子,但明顯動作快了。
紅燒肉和糖醋小排徹底征服了父子倆的心,平日裡吃飯絕不貪的人一口氣吃了三碗飯下去。徐乘風更是將臉都埋進碗裡。一頓午飯吃完,徐乘風心裡蘇毓的地位直線攀登。再一碗薑汁撞奶喝下去,他跟在蘇毓屁股後頭就娘親前娘親後了。
蘇毓無語地把人趕走,又準備起做鮮肉醬和蛋黃醬來。
既然要十五就啟程,也沒那工夫曬黃豆。花了點銀子,去隔壁村做醬做得極好的李婆婆家裡買了兩大罐黃豆醬。她開始做路上乾糧的準備。
做醬是個體力活兒,忙活了一下午才準備好材料,天就已經黑了。
徐宴自覺地將灶房的器皿清洗乾淨,還燒了兩大鍋熱水。王家莊有大年二十九‘出清’的習俗。所謂‘出清’,就是洗頭洗澡。從頭到腳都要洗刷乾淨,襄陽縣講究一個新年新氣象,一年汙穢一年清。蘇毓還有點事兒要搞完,讓徐宴替徐乘風洗。
等她手裡事兒忙完,一家人吃了個倉促的晚飯。蘇毓就拎著一桶熱水去屋裡洗漱。正當她收拾好躺下,臥房的簾子被人從外頭掀開。
蘇毓伸頭看了一眼,徐宴攜了一身水汽走進來。
蘇毓“?”
徐宴手裡提了燈,衣衫單薄地籠在身上。蘇毓注意到他眼睫被水珠潤濕,有些凝在一起,顯得那雙清冷的眼眸越發似幽沉又似無辜。隻見他三兩步走到炕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床榻上的人。他本就高大,提燈立在炕前,巨大的影子便毫無顧忌地籠罩下來,仿佛能將人吞噬的猛獸。
當然,徐宴的臉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嗓音也清透如山澗泉水“今夜我睡這裡。”
蘇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