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爺對朝廷赤膽忠心!可惜陷於廣州,廁身與虎狼之間,隻怕也是自身難保。”周樂之歎道。
“可惜了,梁家可是廣東的望族……”
“縱然是望族,此刻大約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我隻擔心……”周樂之蹙眉道,“他忍不住,白白誤了性命!”
談到這裡,兩人對坐唏噓。少頃錢太衝笑道“你我正當戮力朝廷,克服神州,何至於做新亭之歎呢!”
“先生說得是!”周樂之笑道,“日後辦起髡務來,還要請先生多多襄助。”
“我倒是樂意,隻是少主……”
“先生,你若是隻把眼光放在這小小的漳州灣,縱然皇上願意助你一臂之力,鄭家也回不到過去了。”
錢太衝啞然,半響方道“學生但求問心無愧而已。”
周樂之一笑“在下倒是以為,先生若要重振鄭家,就得從這‘髡務’上下手。”
錢太衝吃了一驚,再想了想,笑道“先生這就有所不知了。若說與髡賊往來,鄭聯鄭彩他們早就乾了起來。”
髡賊雖然封鎖了鄭家的出海貿易渠道,但是並沒有斷絕鄭家的貿易。所以四分五裂的鄭氏集團各派就地轉為了產品供應商。將各式各樣的福建產品銷售給來漳州貿易的“髡商”。
“……他們雖然掛著各式各樣的字號牌子,可是用腳後跟想想也知道裡頭大多是髡賊的產業,再不然,亦是髡賊扶持起來的商家。”
這些商家來到漳州灣各處,大肆收購原料,又把各種“髡貨”和福建緊缺的食鹽傾銷過來。生意做得是十分紅火。
“……偏偏安平這裡是最窮的。當初髡賊破城,把安平羅掘一空,什麼都沒剩下。重修府邸和城牆倒是花了不少錢。至於鄭家的商路和商鋪,少主一點也沒有沾邊。如今隻能靠著幾個田莊幾千畝地收田租過活!就是這幾千畝地,亦逃不過他們的覬覦!”錢太衝歎道,“若不是為此,我也不會貿然上京來找門路!”
“髡賊與你們也有生意往來麼?”
“自然是有得。隻是我這裡除了漁獲便是稻米,賣不起價錢。”
“為何不種甘蔗?”
“種甘蔗?”錢太衝一愣,他還真得沒想過這事。第一他並非閩人,二來他對農事很是陌生。多少還有“以糧為本”的觀念,“這倒是沒有想過。不過田莊一貫都種甘蔗,改種其他,怕佃戶們也不會吧。”
“如今福建到處都是種甘蔗的,若想改種,想來也不難。”周樂之道,“髡賊最大的生意有兩樁,”他豎起一個手指頭,“絲。”接著又豎起了第二個指頭,“糖。”
他緩緩道“隻要你有甘蔗,不愁賣不出去。而且……你可以自辦糖廠,把甘蔗做成糖再賣給髡賊。又能多掙不少錢。”
種甘蔗?做糖?錢太衝沉思片刻,道,“先生的主意是極好的,隻是辦糖廠熬糖,比之種甘蔗更難,哪裡去尋找這樣的人手呢……”
“自然是去求教髡賊嘍。”
錢太衝目瞪口呆,半響方道“先生莫要開玩笑!學生雖說與髡賊有生意往來,這糖乃是他發家的本錢,如何肯將製糖之術傳授與我等?賤價買甘蔗做了糖高價賣出豈不賺得更多?”
“嗬嗬,這就是先生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周樂之笑道,“開糖廠做糖要工人,要場地,要房舍,要倉房……糖還沒有做出來,你開門七件事卻是處處都要錢。這糖廠投資浩大,卻隻能開工半年不到。相比之下,直接買你的糖販賣給西洋人東洋人他還少了一道加工的開銷,豈不是更賺錢,你算算這裡頭的賬!”
錢太衝還有些懵懂,周樂之見他腦筋一時間轉不過彎來,提醒道“不說糖,隻說稻米。是種稻賣糧的農家賺錢多,還是糧商賺錢多?!”
這下錢太衝恍然大悟,道“是了!遍身綺羅者,不是養蠶人!”
“這就是了。髡賊要得是商業渠道。這也是最掙錢的事。做糖這事又無關軍國大計。你要想做,他是求之不得。”說著他又提起在臨高和廣州,髡賊都有招商辦廠,轉讓技術和設備的事情。
“……廣州亦拍賣了好幾個項目,都是髡賊幫忙蓋廠養成工匠,連機器亦是他們包辦。你要辦糖廠,亦可如法炮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