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掙紮了,沒必要的’?
白樂的聲音平靜而淡漠,仿佛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而他話裡的意思,楊誌遠心裡其實很清楚。
那位小卿總發動的局,就沒有什麼生還的可能性。
但他想試試。
安俊勇的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刺向楊誌遠,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楊誌遠,對這個錄音,你還有什麼話說?”
楊誌遠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隻能死中求活。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安俊勇,聲音儘量保持平靜,
“安主任,02年最高院的訴訟證據新規確實明確了錄音錄像可以作為合法證據。
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隻能作為佐證。
且通過安裝竊聽器材等不合法方式取得的錄音錄像資料,由於其來源的不合法,其證據效力並不能采信。
所以……”
他戲謔的望著安俊勇,“安主任,您也不用這麼嚴肅,我明確的告訴您,您這是在誘供。”
說到這裡,楊誌遠抄起了手,淡淡的說道,
“一段錄音就能定我的罪名?未免太兒戲了吧?
安主任,如果監察部門真的有證據,那就請拿出來。
如果沒有,那我隻能說,你們這是在誣陷。
我相信,紅旗之下有的是地方可以說理的。”
楊誌遠話語裡那明顯的嘲諷,讓安俊勇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果然,比起絕大部分的公人而言,這種國企的掌舵人,才是最難對付的。
因為,他們其實是披著一層職業經理人外衣的技術性官僚。
那些看似威權的公人,其實反而好對付。
因為他們的底氣來自於公權,拆掉這個底子,其實他們啥也不是。
但國企的掌舵人,特彆是如同楊誌遠這種一直在企業裡成長起來的高管,他們是官僚,但有技術,就像‘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一般,很是難纏。
哪個正經好人會去研究最高院的證據法?
特麼的,簡直是其心可誅!
不過……
安俊勇微微歎了口氣,望著楊誌遠搖了搖頭,一臉坦誠的說著,
“楊誌遠,我也勸你一句,要聽勸。
這錄音,隻是冰山一角,你的所作所為我們一清二楚。
你最好老老實實交代問題,或許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楊誌遠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
在沒有直接證據的前提下,錄音錄像證據並沒有效力,何況,是白樂這個內鬼偷拍偷錄的?
本身就是違法違規的。
誠然,他構陷同僚的事實被揭露了,說不定還有什麼亂發獎金福利之類的事,但這些問題最多隻能讓他免職。
並不能讓他被留置。
且不說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之類的事。
在國資體係裡,這些問題,都是連帶問題,並不會構成主要事實。
重要的,是隊伍有沒有站錯。
王主任的暗示雖晚,但有。
這證明了隊伍是沒站錯的。
現在擺在楊誌遠麵前的,就是確保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攀咬他人的前提下,儘力的自我解套。
實在解不開,被規了,後麵也會有很大幾率會有大佬搭救的。
畢竟這麼多年,他替智柳也打理了很多大佬的關係,他上台後也繼承了很大一部分。
當然,最大的靠山,王主任,楊誌遠並不相信這位爺願意放棄那未來的隱秘收益。
想到這裡,他雙手枕在腦後看向了天花板,開口緩緩吟道,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吟完詩句後,趁著低頭之時,楊誌遠對著王主任的方向笑了笑,而後對著安俊勇說道,
“這是我楊誌遠自幼最愛的一首詩,叫做《石灰吟》。
我要清白!
安主任,有證據,那就請現場拿出來。”
一邊看戲的郭偉此時瞠目結舌的。
他都想給這個老對手鼓掌了。
自己以前輸的完全不冤。
論演技,這頭豬和那個小王八蛋比起來,已經算是不遑多讓了。
都特麼的是影帝的級彆。
楊誌遠背的這首詩,普通人會認為重點在最後一句,但郭偉卻明白,其實重點在前三句。
這是楊誌遠在暗戳戳的向王主任表著忠心:
不管是千錘萬鑿還是烈火焚燒,哪怕是最後粉身碎骨,他楊誌遠都不會出賣其他人,但是希望王主任一定要留住他楊誌遠在人間。
怎麼留?
這是一個技術問題。
但隻要是技術問題,都不是不能解決的問題。
郭偉用大腳拇指想都能想出一萬種方法來。
不過……此時他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楊誌遠這頭豬又犯了最大的毛病——抓不住重點。
重點是什麼?
是卿雲那小子要他徹底倒下。
眾人對楊誌遠吟詩的反應不一,有的麵露讚賞,有的則是一臉木然,仿佛在看一場鬨劇。
他們心中對楊誌遠的表演各有評價,但大多數人都保持著沉默,靜待事態的發展。
所有人其實心裡都很明白,之前那段錄音爆出來,不管楊誌遠最後會不會被監察帶走,這位置多半是坐不穩了。
否則,郭偉不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默不作聲且看看’才是最佳的選擇。
此時,郭偉沒有鼓出來的掌聲,安主任替他鼓了。
他的掌聲雖然不大,卻恰到好處地填補了這片寂靜,異常清晰的回蕩在會議室中。
甚至顯得有些突兀,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做序一般。
安主任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於少保的《石灰吟》,確實是一首好詩,不愧為千古絕唱。
這首詩以其豪放的風格,坦蕩的氣勢,以及鏗鏘有力的節奏,生動地展現了於少保麵對重重困難,依然選擇堅守忠誠與清白的決心。
詩中以石灰自喻,通過物與人的比喻,巧妙地將物性與人性融為一體,言在此,而意在彼,言在物,而意在人,不言人,而人在其中,似呼之即出。”
說到這裡,安俊勇的目光帶著幾分玩味,投向了旁邊默不作聲的王主任,“老王你覺得這詩如何?”
王主任微微頷首,表情依舊沉穩,聲音平靜無波,“安主任的見解,一針見血。”
安俊勇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的視線重新落在了楊誌遠身上,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
“詩是好詩,但楊誌遠,你莫要辱沒了於少保的英名。”
話音剛落,他又按下了功放機的播放鍵。
錄音中的聲音在會議室裡回蕩,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一般,敲擊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
“我是葉柯,曾是協和醫院心內科的醫生,也曾是智柳先生醫療顧問小組的成員,身份證號碼是10……。
因為楊誌遠先生有存續的婚姻關係,我與他秘密相戀四年,前年我為他在阿美莉卡生下一子。
此次回國,我攜帶了楊誌遠先生精心策劃的藥物——美托洛爾,這是一種β受體阻滯劑,用於治療心臟病。
我們共謀了一個計劃,目的是讓智柳先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同時使用美托洛爾和速效救心丸,這兩種藥物的藥理作用相互衝突,極易引發心梗。”
葉柯的聲音在錄音中顯得冷靜而有條理,儘管她試圖保持平靜,但話語中仍透露出一絲緊張和焦慮。
她詳細說明了藥物的來源和使用方式,以及她和楊誌遠如何一步步實施這個計劃。
“楊誌遠先生詳細谘詢了我關於藥物相互排斥作用的問題,並指示我在阿美莉卡購買美托洛爾以確保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