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拉攏人心的做派全都被此間主將鐘繇看在眼裡。
因之前情報得力,鐘繇剛剛從校事校尉升任為糧台台長,專司供應前線曹軍一切軍需。
鐘繇從校事校尉的位置上下來也好,畢竟這位置委實得罪人,即便鐘繇有潁川鄉黨照應著,但長久了,難免還是有不詳。
而現在糧台台長,雖然累是累了點,但得出容易出結果,所以鐘繇反而還是樂於籌謀糧秣的。
在外間聚集人群並開始喧嘩的時候,鐘繇就已經被驚動了,其人更是帶了數十名武士,準備隨時鎮壓動亂。
但一出來,卻發現那些屯田奴竟然圍在三郎身邊,這個時候的鐘繇哪還能不懂?
鐘繇也是從京都那個權力場出來的,不論是劉辯還是劉協,都算得上少年有思,臣服都比同齡人要深沉得太多了。
但此刻的鐘繇,依舊被那曹丕表現出來的權術所震撼到了。
他震撼的不是權術如何?而是偏偏這麼小,卻能隨機應變去拉攏人心。
很明顯,眼前的並不是一起蓄謀的,而是曹丕看到了然後就利用起來的。
此子心思深沉,類其父,但也遜其父。
隻可惜啊,他還是太小了。
不過鐘繇又想到前線送下來的戰報,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此前曹操之所以在眾將麵前提舉曹休作為繼承人,其實也是在做最壞的打算。
但現在情況卻不同了,最新的戰敗送下來,審配和辛毗聯手終於徹底堵住了金鬥山的通道。
至此,通道內的泰山軍完全被曹軍所隔斷。
而且從對俘兵的審訊中得知,這些泰山軍壓根就沒帶多少糧食就來追擊了,所以用不了多長時間,泰山軍自己就會喪失戰鬥力。
一旦曹軍能拿下,甚至招降部分泰山軍,那不僅整個局勢會發生逆轉,就連曹軍自己也會迎來脫胎換骨的提升。
這個誘惑太大了,就在剛剛他從曹操那邊過來的時候,就聽說曹公還是決定儘量招降泰山軍。
甚至對於俘虜到的一些泰山軍,也待之以厚利以起到千金市馬骨的效果。
但鐘繇卻隱隱有不安,他的人生經驗告訴他,事情總不會那麼順遂的。
當年關東朝廷沒有取得優勢嗎?沒有壓得關西喘不過氣嗎?但最後怎樣?偏就是一直在贏的關東朝廷率先覆滅了。
此刻,鐘繇看到那分外活躍的曹丕,心裡起了陰霾。
當年劉辯、劉協兄弟倆就是如此,現在曹休、曹丕也是如此,更不用說徐州那邊還有個大郎曹昂呢。
難道曹家也要陷入這種兄弟鬩牆的漩渦裡嗎?
搖了搖頭,鐘繇將這個危險的念頭甩走,然後回到軍帳裡,繼續處理積留下來的案牘。
自曹操令周邊的屯田點開始供應大軍的軍糧後,然後每日就不斷有這樣的屯田奴帶著糧食來合營。
這一次合營的規模很大,很多屯田點幾乎都是全屯都來了。
畢竟曹操此刻已經丟了半個青州,臨淄也在被圍困,他要想獲得糧食,隻能將這些屯田點的糧食都征收一空。
那些屯田奴們也不傻,既然糧食都被曹軍給征了,那他們就全部去軍中吃飯。
而這麼多嘴要吃飯,前麵要糧的催促一日甚於一日,所以鐘繇隻能辦法逼迫那些屯田兵們離開軍隊。
不過現在也沒到那個程度,鐘繇決定先在附近幾條河流捕魚,然後將一些果子采集采集,先堅持堅持。
……
西南方向,兩名絳色軍衣的馬哨在奪命狂奔。
很快他們就見到廣縣外的大營,然後馬鞭一甩,將馬速提得更快了。
為了方便塘報遞送,曹軍大營設有專門的跑馬道,可以從營外直奔到曹操的牙長附近。
而負責把守跑馬道的曹軍牙將在崗哨上遠遠就看到了這兩騎,於是彎腰衝下麵喊:
“去,攔住那兩騎。”
聽此令,跑馬道上豎起了一排排戟林,要組織人衝營。
而這個時候,兩個哨騎舉著一根羽毛,大喊:
“加羽軍情,一應不得阻攔。”
崗哨上的牙將臉色大變,大喊:
“放行!”
隨之一陣忙亂,跑馬道大門洞開,兩羽騎沿著土道向著最遠處的大帳一路狂奔。
此刻,那處大營內,曹操正和幾個幕僚商議著一事,那就是給堯王山陣地上的夏侯惇增兵。
夏侯惇那邊已經丟失了堯王山的全部外圍陣地了,來報說,必須讓曹操再調五千兵馬以上才能填補住防線的缺口。
現在曹操就在和幾個幕僚們商議,到底該派哪支部隊上去。
其實曹操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手裡的可用之兵實際上早就用完了,最多一些地方上的鄉兵和屯田兵,以及核心的兩千多部眾。
但這點兵力也派遣上去了,那他曹操這邊可就真的太危險了。
所以曹操他們這會正在到處看著駐防圖,看能從哪邊再摳出個四五千人馬,好支援到堯王山。
可就是這個時候,外麵一陣馬蹄聲傳來。
曹操直接心裡就緊了,到他這個歲數,實際上最怕的就是這種忽然的馬蹄聲。
因為這往往是發生了十萬火急的事情。
而無論是哪一種,也許都可能將曹操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局麵全部毀掉。
但壓根不容曹操再多想,外頭大帳就已經掀起來了,兩名絳色羽騎直接滑跪到了曹操麵前,大呼:
“州牧,西南方向出現了泰山軍的蹤跡。”
這句話像是閃電一樣轟在了曹操的腦子裡,曹操的頭疼病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忍著劇痛,曹操大呼:
“來了多少人?是哪路兵馬?”
那羽騎忙報:
“敵軍是數百騎兵,未打旗號,直直向著廣縣這邊來的。隻是敵軍速度非常快,大概還有一兩刻就能殺到。”
曹操搓著手,思考著,然後反問道:
“隻是數百騎兵嗎?”
那羽騎連忙點頭。
曹操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然後衝著外麵大喊:
“仲康,仲康,你速速帶著大劍士去攔截這支敵騎。”
曹操話落,如鐵塔一樣的漢子就出現在了帳內,此人正是軍中“虎侯”的許褚。
可聽著曹操這般急躁的命令,這許褚卻和沒事人一樣,不僅不領命還直接搖頭。
他甕聲甕氣的回複曹操:
“主公,荀軍師和我下過死命令,讓我寸步不離主公左右,所以主公請恕末將不能領命。”
曹操整個大怒,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