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她母親,”白衣人回憶說,隨手指向餘生的方向,“我有印象,在這邊的房間裡。”
“一起帶走,”看守者一邊向病房方向走來,一邊說,“讓軍裡一起做一下檢查。”
餘生這才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他掙紮著想要從幻視裡出來,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三個人推門而入,將紅裙女人架起。
看守者瞥了一眼一動不動的餘生,“這個人是什麼情況?”
“隻是同一節車廂的乘客。”白衣人看都不多看餘生一眼,三個人頓時對躺在床上姿勢妖嬈的餘生毫無興致。
餘生仿佛陷進流沙中,他越是著急,那種幻視的沉浸感便越深。
餘生試圖平靜下來,陷入幻視的那種束縛感陡然而解,當餘生的注意力重新回來的時候,一個糾結在幻視時他沒有想到問題突然出現。
如果真的現在驚醒,他自己恐怕也會被人當作亦神者帶走。
自己是不是亦神者餘生並不肯定,但是一旦被這群神秘軍人帶走,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餘生不想知道,也不想冒險。
餘生的身體繃緊,然後又緩緩放鬆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心裡的怯懦終究占了上風。
幻視漸漸散去,餘生睜開眼,看到白色的天花板,他盯了一會,又複闔目。
餘生開始裝睡,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餘生不知道自己要裝到什麼時候。
他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即使腿手酸麻,肚子空空如也,也不敢發出聲音。
餘生仿佛又回到小時候,考試中麵對的是一張自己一道題也不會做的卷子,時間一分一秒的慢慢走過,仿佛稍快一點便不足以讓餘生感到足夠的難堪。
餘生太累了,身心疲憊,這些日子接連不斷發生的事如同暴雨一般砸在他身上,連一絲喘息的時間也不給他。
餘生安靜的躺在床上,就在這糾結與胡思亂想中真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餘生昏昏沉沉,隻覺得頭痛欲裂,他勉強坐起身,身下的病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的聲音。
餘生在床邊坐了好一陣,腦子裡走馬燈似的來來回回閃過無數片段,最終定格在趙小羊被天鎖子彈擊中倒地的畫麵上。
餘生悚然一驚,他這才記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幻視如同潮水般湧起,從餘生腳下向四麵八方延展而去,餘生再次站在黑暗中心,觀察著每一個生命之光照耀出的麵孔。
五樓的病房有一大半已經空了,有幾個人像餘生一樣剛剛醒來,正眉頭緊皺,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有三兩人在走廊上圍住白衣人,白衣人似乎正在解釋著什麼,距離太遠,餘生聽不清楚,隻能看到幾個人和白衣人又說了幾句話,便一同乘坐電梯下樓離開了。
一切混亂與控製都似乎已經過去,卻不知道趙小羊母女兩個人現在在哪裡,從餘生的幻境裡已經找不到他們了。
幻視褪去,餘生推門而出,白衣人聞聲轉頭。
餘生的心裡已經平靜下來,在他邁出病房的那一刻起,餘生就已經想好了自己所要表現出的一切。
“醫生……我這是……怎麼了?”餘生扶著牆,慢慢向白衣人靠近。
白衣人緊走幾步靠近,扶住餘生。
“你們的列車遇到反抗軍的殘餘分子,他們動用某種生化武器襲擊了車廂,對你的大腦會有一定損傷,可能會造成短期失憶。”
“短期失憶?”餘生皺眉,假裝在努力回憶著什麼,“我記得我剛剛還在第五區的車站……”
“那是一天前了,”白衣人說,“你的車是昨天發出的,你已經不在第五區了,這裡是第六區中心醫院第三住院部。”
餘生仿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踉蹌的後退一步,呆立當場,努力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餘生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是不是太過火,但是白衣人顯然早就見怪不怪,他一邊扶著餘生繼續向前走著,一邊有條不紊的解釋。
“那些反抗軍分子已經被當場抓獲,你們被送到這裡,經過我們的檢查和診斷,不幸中的萬幸,那種生化武器似乎並不成熟,威力不大,對你們身體的危害微乎其微。”
“是嗎醫生,不會有後遺症吧?”餘生緊緊握住白衣人的手,滿臉惶恐,心裡卻在冷笑。
曆史書上已經寫過無數次,反抗軍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徹底消失了,到現在竟然還被人拿出來扣上黑鍋。更何況就算真有人襲擊,攻擊列車上這群普通人又有什麼意義,動用刀槍不是更直接嗎。
一旦知道事實,白衣人的話裡全是破綻。但是顯然,他對其他人也是這麼解釋的,而失去當天記憶的人們即使心有疑惑,也隻能默默接受。
至於曾經發生過多少次類似事件,餘生沒有細想,也不敢細想。
白衣人被餘生抓的生疼,腮邊的肉微微抽動,表麵上卻隻能繼續演下去,寬慰說:“沒有什麼後遺症的,你放心吧,最大的傷害大概隻是損失了一天的記憶,你現在就可以出院了。”
白衣人帶餘生取回他的行李,餘生一路上都表現出一副困惑與不安交織的複雜表情,心裡卻開始慌亂的跳躍起來,仿佛刑滿釋放之人即將得到自由,卻在最後關頭開始擔心這會不會是一場夢。
白衣人幾乎是半推半趕的把餘生送進電梯,整場鬨劇才算最重徹底結束,餘生什麼也沒有得到,什麼也沒有損失。
餘生遇上的一連串事情讓他一直沒有機會一個人真真正正的安靜下來,直到他走出醫院,身邊的陌生人全部離開不見,那種孤獨感終於回到餘生身上。
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餘生這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家可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