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其人,隻聞其聲。
於廷安就已心生厭煩。
這聲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過,不用想,必是三皇子陳元桓無疑。
此子自恃身份尊崇,不學無術,飛揚跋扈,朝中百官人儘皆知,唯恐避之不及。當今聖上日理萬機,再加上日漸年長無暇管製,最近幾年,他又經常不在宮內,所以一時之間,三皇子行事越來越沒有規矩,禮數。
於廷安知道,他今日若不見對方,這三皇子必定胡攪蠻纏,大鬨京兆府。甚至最後鬨到聖上那裡,他也討不到半點好處。隻是,不等於廷安吩咐,後堂的房門驟然打開,原來是三皇子等的不耐煩,一腳將其給踹開了。
於廷安原本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立馬又被點燃。可他畢竟見慣了大風大浪,再加上三皇子身份特殊,他也不好直接發作,隻得緩緩起身,冷冷看向門口那位錦衣青年。
三皇子陳元桓整日醉生夢死,紙醉金迷,他年紀不大,身子卻早已被酒色掏空。本想耍個威風,沒成想身子一仄,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好在柴明城及時將他扶住,這才沒令其人前出醜。
陳元桓卻沒心沒肺,毫不在意,就當沒事人一般站直了身子,抬頭看向首席之上的於廷安,邁步走進堂內,調侃道:“喲,於大人好久不見。”
於廷安強壓心頭怒火,趕忙上前幾步,拱手下拜,“下官於廷安,拜見三皇子。”
陳元桓神情得意,很是滿意,大大咧咧的走到上首,一屁股坐了下去,隨後他笑眯眯的看著於廷安,緩緩說道:“於大人公務繁忙,本皇子今日前來多有打擾了。”
於廷安不動聲色,挺直身板,揮手摒退了趙主簿。
趙主簿會意,立馬躬身退出門外,領著那名內衙離開了此地。
於廷安則走到一旁緩緩落座,他沒理會陳元桓,而是看向那個中年漢子。
他記得此人,半月之前宰相之子杜書桓在泰祥街縱馬行凶,當夜此人就來過京兆府一趟,今日此人又陪著三皇子來到這裡,還是打著端王府的名號前來拜會,想必又是為了泰祥街之事。
三皇子被其冷落也不氣惱,他穩坐首席,笑眯眯的看著於廷安,見對方不停打量中年漢子,於是一指柴明城,語氣灑脫介紹道:“柴明城,琅山郡人士,隆德十二年入伍,十四年被調往京師山字營,天壽元年任中軍參將,天壽三年升任禁軍都尉,後來被二哥賞識,便請求父皇將其帶到了端王府,他這些年一直服侍在我二哥左右,可謂根正苗紅。”
柴明城聞言一怔,麵色有些異常,他不知這三皇子打的什麼主意,為何要將自己介紹的如此詳細。
反觀於廷安麵無表情,不動如山。他久居廟堂,心機城府自然深沉無比,哪怕聽完此言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可對方不明說,他也絕對不會自以為是的去點破。
他轉過頭靜靜地看向三皇子,並未搭茬,隻因這三皇子向來愛胡攪蠻纏,喜形於色,做事全憑心血來潮,有時腦子一發熱,一時興起,做起事來完全不計後果。
陳元桓有點心機,但是不多,城府極淺,見於廷安不說話,便有些沉不住氣,以為對方還在為今日泰祥街上發生的事惱火。
想到此處,三皇子微微一笑,不等對方發問,率先開口,多餘的解釋道:“今日去賭坊收賬,沒想到遇上個不開眼的潑皮無賴,那人輸急了眼妄想抵賴,本皇子說他兩句,他居然衝我耍橫,你也知道本皇子何等身份,一氣之下差人將他打了出去,沒想到正好被於大人的手下撞見,本皇子當時也是氣昏了頭,所以這才和那位小差哥發生點摩擦,還望於大人見諒。”
於廷安直到此時才終於明白了泰祥街事件的原委。
他突然笑了笑,內心五味雜陳,無奈,惱火,以及痛恨,失望。
可他又不想和這紈絝的三皇子發生任何糾纏,隻得緩聲說道:“手下人不懂事,驚擾到三皇子,還望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不要再和他們計較。”
陳元桓聞言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很是大氣的擺擺手,笑著說道:“那是自然,本皇子怎麼會跟他們過多計較,不過我今日前來並非隻為此事,而是有求於大人。”
於廷安眉頭輕輕一挑,心道果然沒那麼簡單,希望這位三爺不要太過分,不然自己也不好交差。
於是他裝作一臉困惑,十分不解:“不敢當,下官人微言輕,有什麼地方能幫得到三皇子,您直接吩咐便是,當然下官還是要提醒您一句,若是這事超出下官職責範圍,恐怕也無能為力。”
柴明城同樣坐了下來,他同樣一頭霧水,實在琢磨不透三皇子,不知他又要出什麼幺蛾子,可他身為一介家將自然無權,更沒那個膽子去轄製對方,隻能任由其胡作非為,無可奈何。
三皇子聞言,輕輕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張銀票,看了一眼柴明城,笑著說道:“放心,本皇子絕對不會讓於大人為難,這事對您來說輕而易舉,不值一提。”
於廷安看到那張銀票,終於確認心中所想,同時心裡鬆了一口氣,笑著看向陳元桓,靜等下文。
柴明城見三皇子看向自己,他立馬察覺到不對勁,內心一突,神色有些慌張。
三皇子見狀,遞給對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隨後他又裝作一副高深模樣,接著說道:“前日早朝,宰相大人提出要在各司府衙門挑選鎮妖司人員,本皇子聽聞之後,內心甚是佩服,這條計策絕對是一條妙計,我這幾日思來想去,覺得你這京兆府估計一個人也拿不出這些銀錢,所以為了幫一下於大人,我想讓柴明城在京兆府內掛個閒差,等聖旨一下,你就把他的名字報上去。”
於廷安心思縝密,他用腳指頭想,都能猜到這件事背後的始作俑者,必是二皇子陳元佶。
不過今日若是換個人來,也許他三言兩語便可將對方打發。
可這三皇子不同,他身份尊崇,有恃無恐,再加上此子不學無術,驕橫跋扈,完全就是個混世魔頭。
今日若不答應他,說不得他必將京兆府鬨個雞飛狗跳,而自己又拿他沒有毫無辦法,到頭來還得答應此事。
於廷安甚至懷疑今日泰祥街之事,就是三皇子故意為之,專門做給他看的。
話說回來,為何於廷安會有如此大的權勢,可隨意任免京兆府內的差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