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專治不服!
“失望麼?是絕望吧。”趙原隰譏誚道。他苦笑著,緩緩離開。
一路上,他想著,一個人的心究竟能死多少回?
那個人倒是當真“善解人意”,竟然如此為他著想。可是,如果她一開始在拾遺殿就讓他知道一切,也許那時他就完全死心了,何必像現在這樣再難受一次。
不是說長痛不如短痛麼,為什麼這一個兩個,都如此狠心。
可是難過之餘,心頭竟生出一絲暖意。原來這個世上,還有在乎自己的人。在乎自己的感受,在乎自己的悲喜。
哪怕隻有一點點。
不知不覺,他又走到了緋罌池邊。深紅色的池水無比平靜,倒映著周遭的景致,也倒映著他的身影。
趙原隰伸出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試圖撥弄池水。
在他手指快要觸到水麵的那一瞬間,一隻嬌小而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離這裡遠一點。”
是朝生的聲音。很平淡的聲音。
趙原隰看著她,“你怎麼在這裡?”
“因為你在這裡。”
“你跟蹤我?”趙原隰明朗乾淨的麵容上並沒有抗拒,而是有一絲好笑。
“沒有,”朝生道,“你去哪裡是你的自由,唯獨這裡,少來為好。”
“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怕朝生,所以這句“為什麼”,他問得很是輕易。
朝生也不嫌煩,道“緋罌池,長明殿裡除了本座,沒有人願意來這裡。無他,隻是緋罌池裡的水能濯淨世間所有欲念。”
“那不是好事嗎?”趙原隰不解。
“好事?”朝生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六界之中皆有欲念,神仙亦無法免俗。欲念是身體中的一部分,也是靈台之中執念所在。若是被緋罌池水洗淨了欲念,輕則癡傻或是重傷,重則魂飛魄散。至於這輕重,就要看欲念有多深重了。”
趙原隰一雙乾淨漆黑眼睛一瞬不一瞬地看著朝生,似在想什麼。
“那日我來這裡,神君正在池水中濯足。神君沒有欲念嗎?”他問。
朝生看著那池水,道“有。”
趙原隰更加疑惑。
“但是那池水對本座無效。若是輕易讓這一池子水做了六界所有生靈的死穴,天道還怎樣循環往複,持久永恒呢?強者,無敵罷了。”
趙原隰“……”所以你就把它當清水洗腳了……
朝生說得很輕巧,輕巧得如鴻毛飛過,趙原隰卻聽得很無語。說到底,就是說他太弱了唄。
眼前的女子,若是單看容貌,恐怕還沒有自己年長。但是她的實力,深不可測,令人琢磨不透。
“哦,我知道了。”趙原隰道。
他垂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因為他是弱者,所以要被厭棄。
因為他是弱者,所以要被困在這鬼地方。
因為他是弱者,所以不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因為他是弱者,所以要被命運捉弄至此。
“本座說過,就算你留在凡間,也都是困苦和煩憂,倒不如這裡自在。而且在這裡,你自然也無須想什麼強弱,自有本座護著你,無人敢傷你分毫。”朝生道。
“你果然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會讀心?”趙原隰問道。
“這世上,沒有本座不知道的事。”
“你遇到的所有人都被你這樣讀心嗎?”
“不是。那些人的事,本座並不想知道。”
“那為什麼要讀我的心?”
“不為什麼。”
“日後,可不可以不讀?”趙原隰道。
“理由。”
“你對我了如指掌,我卻對你一無所知。不公平。”
“你同本座講公平?”朝生挑眉。
“為何不能?對你有所求者,才對你敬重或是畏懼。我對你無所求,也不怕你。”趙原隰的眉眼染上些許細碎的陽光,掩住了原本的清疏,顯得更加明朗溫和。
但是再惑人的皮相,也偽裝不了他原本就有反骨,還有清冷乖戾的性子。
朝生原本就知道他是怎樣的人,隻是因著他眉眼間的那抹明媚的光彩,她對他縱容至極。
“好,本座應你。以後不會對你動用觀心之法。”
誰讓他……那麼像……
“你嘴上說說而已,我憑什麼相信。你騙我怎麼辦?”趙原隰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