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九安本來沒抱什麼期待的,畢竟江南的農家小館,哪能有多正宗的川菜?她以為就跟國外的川菜館一樣,融合了當地的飲食習慣,菜名還是那個菜名,口味卻不是那個口味。
但當菜品上桌,油亮的色澤和撲麵而來的鮮香氣息頓時令她口齒生津。
好香呐!
見安安一副饞貓相,沈亦澤笑道:“餓了吧?快嘗嘗。”
楊九安從一盤鮮紅的辣椒中加起一塊被煎得酥香金黃的雞肉。
辣子雞。
上一次吃這道菜還是在出國之前,算算也有一年多了。
細細咀嚼,雞肉外表酥脆,內裡卻異常鮮嫩,乾辣椒和花椒的麻辣混雜著芝麻和花生的香氣溢散而出,在她的舌尖上跳舞,刺激著她的味覺神經。
味道好正!
她一下就精神了,盯著麵前的三菜一湯兩眼放光。
沈亦澤問:“怎麼樣?”
“好吃!讓我想起我大學常去的川菜館,和那家店的一樣好吃!”
楊九安又夾了片水煮牛肉,本想混著豆芽就一大口飯,轉念一想,第一次約會還是應該淑女一點,注意一下吃相,便放棄狼吞虎咽,改為小小地咬一口牛肉,再吃一小口飯,然後優雅地細嚼慢咽。
沈亦澤順著她的話說:“聽你這麼描述,我都想去那家店吃吃看了。”
“好啊!下次——”
她想說下次我帶你去,話到嘴邊突然意識到不妥,趕緊踩了刹車。
“下次怎樣?”
沈亦澤追問。
楊九安微笑道:“下次你自己去。”
“這樣嗎?我還以為下次你想帶我去呢!”
她哼一聲:“我才不想呢!”
“那你是哪個學校的?”
沈亦澤明知故問。
“江傳。”
“你常去的那家店該不會叫老地方川菜館吧?”
“!!!”
楊九安瞪大眼睛看著他,隻覺得起一身雞皮疙瘩:“你怎麼知道?!”
沈亦澤將她的震驚看在眼裡,心裡已經笑得前仰後合,表麵上仍淡定如常。
“那家川菜館我也常去,那家店的老板娘和師傅我都認識,我還經常向他們請教川菜的做法。”
難以置信!
這也太巧了吧!江南那麼多川菜館,偏偏和我去的同一家?
她想了想,問:“你是住那附近嗎?”
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沈亦澤知道她想問什麼,他還不能告訴她原因,但也不想騙她,隻好含糊其辭:“不是,我是看了彆人的好評特意去的。”
為了防止安安追問,他立刻轉移話題:“說起來,我還去江傳做過一次演講呢!”
這招很有效,隻聽她順著他的話問:“什麼時候?”
“就今年三月,知微論壇邀請我的——你知道知微論壇嗎?”
楊九安樂了:“你居然問我知不知道知微論壇?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江南傳媒大學2015級攝影一班班長,知微論壇前副主席楊九安。
他在心裡報出她的履曆,搖搖頭隻說不知。
楊九安得意洋洋地說:“我可是知微論壇前主席!”
前副主席。
他默默糾正,將嘴張成O型,隨後斂起驚訝的神色,抱拳恭敬道:“原來是主席大人,失敬失敬!”
楊九安輕輕一笑,也坐直身體,配合他的演出大袖一揮,抱拳說:“沈兄客氣,一點虛名罷了,不足為外人道也。”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均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邊吃邊聊邊笑,一頓便飯竟吃了一個多小時,要不是節目組提醒,兩人能一直吃到天黑。
拍完礦泉水的植入,楊九安癱在椅背上,摸著肚子發出滿足的歎息:“呼,好飽好飽!”
沈亦澤看眼時間,差一刻三點,於是說:“要不你先把衣服換了,我們去農場散散步消消食。”
“好啊!你給我買什麼衣服了?”
“一套運動服而已。”
沈亦澤從背包裡翻出一套藍白色的運動服給她。
楊九安換完衣服出來,就見沈亦澤竟也換上了同款式同色係的運動服,頓覺上當受騙。
這個大騙子!竟敢騙我穿情侶裝!
她氣哼哼地瞪著他。
沈亦澤立馬很認真地誇她:“不愧是無死角美女,穿運動服也這麼好看。”
楊九安頓時沒了脾氣,隻好賞他一個白眼說:“我們走吧。”
沈亦澤早踩過點,此時輕車熟路,帶安安一路來到農場,沿著翻修一新的小徑慢悠悠地散步。
兩側是株高超過兩米的玉米地,翠綠的秸稈將視線遮擋,同時也擋住午後的陽光,為這條田間小徑投下一片陰涼。
九、十月正是玉米成熟的季節,農場裡的玉米長勢尤其好,一般一根杆上隻結一到兩個棒,三個棒的非常罕見,可他們一路走來,竟然見到不少。
兩人並肩緩緩而行,沒有喧囂,也不見人影,隻有陽光和綠葉,以及穿行在陽光綠葉中的他和她。
她喜歡自然喜歡田野,喜歡其怡人的風光,也喜歡身處其間的無拘無束,不必偽裝也不必披盔戴甲。
楊九安伸手輕撫兩側的玉米葉,輕聲說:“我老家那邊也有一大片苞穀地——你知道苞穀嗎?我們那邊把玉米叫做苞穀。”
“我知道,苞穀。”
最後兩個字沈亦澤是用蜀地方言的語調說的。
“唉喲?發音還可以嘛!”
楊九安略有些側目。
還可以……這個評價讓沈亦澤感覺受到了冒犯。
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川蜀人好嘛!以前是,以後也終將是!
“你娃兒看不起哪個哦,我的川話不說多了,哪悶也不得比你撇撒!”
沈亦澤故意秀一波,聽得楊九安目瞪口呆。
“你怎麼會講川話?!”
“學的唄!”
“真假?你這老板當得挺閒啊,一天天的,學做飯學攝影還學方言,你哪兒來這麼多時間?”
沈亦澤淡定回答:“某個偉人曾經說過,時間就像鼻子上的黑頭,隻要擠擠,總是有的,就看你願不願意擠了。”
“呃……”楊九安的小臉上寫滿嫌棄,“你就扯吧你,哪個偉人會用這麼惡心的比喻?”
沈亦澤一本正經地說:“周樹人。”
她一怔,隨即在腦海裡搜索了一下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很明顯就是胡說八道。
“編,你接著編。”
沈亦澤笑笑:“我編不下去了,該你了,你老家的苞穀地怎麼了?”
他想把話題拽回正規,奈何安安不買他的賬,哼一聲說:“我不告訴你!”
安安好不容易敞開心扉,願意聊點她的過去她的童年,他豈會放過這麼好的了解她親近她的機會?
想了想,旁敲側擊地問:“我帶你來鄉下,你不會很嫌棄吧?”
楊九安搖搖頭:“怎麼會?我本來就是鄉下孩子。”
“是嗎?你小時候在鄉下長大的?”
“也不算很鄉下,反正就是一個很偏僻的小鎮。我是被我舅舅、舅媽帶大的,我爸媽很少管我。我舅舅經常去釣魚,有時候也帶上我,我們坐在三輪車的車鬥裡從鎮上前往鄉下,那一路上全是玉米地。”
楊九安打開了話匣子:
“好多事我都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河邊的路非常難走,又曬又悶,蚊子特彆多,而且隻盯著我一個人咬。我是個坐不太住的人,坐一會兒就抱怨,吵著要走,每當這時候,我舅舅就會去地裡掰幾個玉米烤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