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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高,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嶽,就佇立在祂奔向那地心的必經之路上。空間之力湧動,眨眼已偷天換日,原本廢墟一樣的八方城消失不見,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是藏有崖山萬劍的武庫。
天未飄雪,卻極其寒冷。
萬千修士之劍受一線天引召出鞘,那藏在武庫中的崖山群劍亦在這一刻呼嘯而出,如劍雨一般布滿蒼穹
秦廣王根本還來不及想清楚這綻在祂意識深處的一抹笑到底有何深意,那由修士群劍彙集而成的大劍,便在祂瞳孔深處,無限放大。
同時放大的,還有萬千劍意
天下之劍,形不同,態不同,用以驅役它們的劍訣亦不相同,相同者唯有劍中真意
殺戮
鑄劍是為殺戮,學劍是為殺戮,用劍也是為了殺戮
一線天便是崖山三劍中殺戮之氣最深的一劍,用在此刻,喚醒群劍殺戮之真意,再合適不過
以殺戮之心,感知天地殺戮之劍
這一刻,它是真正的群劍之王,萬劍之主
旁人看去,隻覺劍勢磅礴,無儘劍覆無儘天,天為之暗。可身處於這群劍下方,為一線天鎖定了氣機的秦廣王,卻覺劍落如山崩
太快,太快了
從劍成到劍落,根本都沒超過一息
足可見此劍的主人此刻修為領悟已達到何等一種登峰造極之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山崩雪落劍如潮
六尺劍鋒上一線紅痕,凝著的是崖山修士於十一甲子前的痛苦與不甘
秦廣王想要躲開,可此時此刻如何能躲得開
滿世界都是劍
滿世界都是見愁蔓延的意識
無論祂逃向哪一個方向,都在她意識覆蓋之中,都在她劍意覆蓋之中
無處遁形,無處可逃
對方在墜入地心之前,不過是小小一名返虛期修士,如今卻能引動此界空間之力,還聚集出這毀天滅地之劍意,實在讓祂也不由為之膽寒
或恐當年輕敵,便是巨大的錯誤。
但此時此刻已經來不及去改悔,秦廣王所能做的,不過是在這漫天劍雨斬落的瞬間,散開了自己的身體
“轟”
如層雲流散
人形的身體頃刻間化作無形的金光,劍雨從這一片金光中穿過時,未曾留下任何痕跡。
但隨後落下的一線天,卻輕而易舉將其斬成兩半
秦廣王雖不是人,卻在數千年前誕生了神智,雖算不上人,可世間有知有感之物所能知能感之事,祂也能知能感。
所以縱然化作了本體,被此劍一斬為二之痛,亦清晰地傳遞到祂感知之中
幾欲令人發狂
而更不妙的,是先前穿透了祂的身體,卻沒給他留下任何傷害的群劍。
自半空墜落,毫無阻擋,竟無一例外,全落入極域一方陣中
霎時間慘叫連天
崖山武庫那冰雪似的幻影,在劍落時便已消失不見,八方城那一片廢墟重新出現在所有人腳下,被無儘激蕩的劍氣洗禮,戳了個千瘡百孔,炸成齏粉
她怎麼敢
她怎麼敢
秦廣王人在半空之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這女修竟有如此決絕狠辣的手段
祂分明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她的恐懼,看到了她的猶豫,看到了她的本心
她難道不該與祂站到一起嗎
如今卻施展出這般雷霆手段,隻這短短一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線天劍出,正在劍勢將回未回還未凝聚出第二劍的時候,秦廣王便在驚痛交加中一聲嘶吼
分開的金光立時上衝而去,重合為一道。
祂已不想再戰,隻想先逃
若不先脫離見愁這一片膨脹到至少覆蓋整個極域的意識,公平交戰便無從談起,祂的一舉一動都見落入對方掌控,不會有半分勝機
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祂本是輪回法則,執掌著此界輪回,無論如何也無法脫離此界。再遠,也無法進入那茫茫無際的宇宙。
更何況,見愁怎會任由祂脫逃
沒有重新凝聚而出的一線天大劍,隻有那蒼穹儘頭,地心耀日裡,一聲悶雷般的咆哮
好似有什麼龐然大物,從星辰深處衝出
這一瞬間,極域上空最濃稠的那片黑暗,忽然就被驅散了。
萬丈紅雲忽然蒸騰,千裡赤浪沸煮如湧
那湧動著岩漿的地心,星辰最滾燙的心臟,在這一聲咆哮裡,劇烈地震顫
就像是一刀劈開了波浪
熾如耀日的地心表麵,竟然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赤紅的磅礴斧影,幾與地心等大,從那裂縫中轟然旋出
像是一場噩夢
才遁至天邊緣的秦廣王在聽見那一聲咆哮時,便感覺自己腦海中轟然一炸
迅疾的身形,竟在此刻停滯。
就好像是受到了某一種無法抗拒的召喚,來自祂本體法則深處,來自星辰的深處,來自時間和空間的
六道輪回,盤古所創;
開天神斧,盤古所持。
祂不過是輪回法則生出靈智後所化生的存在,本就是這天地法則的一部分,是盤古的附庸,又如何能抵抗來自其斧的攻擊
更不用說,這女修恐怖的意識,還覆滿此界
自此斧落入見愁之手時,祂就應當明白作為極域第一殿秦廣王,祂的命數已儘
生因覆輪回,如今失卻鬼斧,則輪回難覆。
逃有何用
有那詭詐的九頭鳥殘魂加諸於見愁身上的盤古神力,更兼她必已堪破迷障明晰道心,祂已根本不可能再將此斧奪回。
於是這一刹,秦廣王忽然就放棄了逃遁,也放棄了反抗。
隻在這紅日向祂劈來之時,轉身而望
一身威嚴的袞服被迎麵來的勁氣吹起,沉冷的麵容上好似布滿冰霜,唯那一雙眼眸,前所未有地明亮
又怎能不明亮呢
在極域數千年,祂是掌管輪回的法則,自有記憶始,便是誕生在轉生池中,化形而出。
祂並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靈智。
祂隻知,祂誕生之初最原始的第一念,便是覆滅輪回
從此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曾有一步跨出極域,長在這陰慘蒼穹下,不知那十九洲富饒廣袤的大地上,是何等天日。
乍見這一輪紅日,竟覺新奇。
雖從地心中出,卻比岩漿滾沸的地心更亮
比日更像日
比光更像光
圓圓的一輪,太大,所以令人望而生畏,滿心震怖;赤紅的色彩,如鮮血染就,又為光明所鍍。
也許十九洲的太陽,便是此般模樣吧
秦廣王注視著它,看它在自己眼底放大,如入無人之境般穿過自己本屬虛無的身體,落向極域萬萬裡惡土
“轟隆隆”
大地上裂開了巨大的溝壑
一斧之力,紅日一斬,竟楔進了下方深厚的底層,貫穿了十八層地獄,破開了兩界間釋天造化大陣,透到了另一頭的十九洲
黎明已至,殘夜將儘。
浩瀚的西海之底,好似沸騰一般,劇烈地湧動起來。
那一輪紅日的斧影,竟劈出了一條縱貫半片西海的海溝,從陳年的淤泥裡擠出,驚動了深海裡無數的水族,從海麵上躍出
光照四方
這一瞬間,東方的朝陽,亦穿破覆蓋著十九洲大地的黑暗,自極東處來,與這西海之日,交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