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餐廳後廚。
出單機滴滴滴地響了一陣,很快就把29號桌客人點的菜打印了出來。
上麵帶著備注——楊維濤出餐。
楊師傅一身整潔的廚師服,穿著圍裙,戴著廚師帽和透明口罩,輕輕從出單機上把單子扯了下來。
“師傅,這什麼貴客?區區一個文思豆腐加一個金銀乾貝湯還要你親自上?我做不就得了?”
說話的是個圓臉姑娘,聲音不大,很是潑辣。
姑娘雙頰兩片運動的紅暈,圓臉近視眼,跟楊師傅一樣,一身廚師戰袍齊全,就是矮,一米五五還差幾毫米,身材不圓但是膀子有點圓,一根粗大而烏黑的大麻花辮子拖在背後,比她的上半身還要長那麼一丟丟。
她是今天這一班的三灶,牟娉婷。
酒店的後廚,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
江心餐廳的後廚一共二十六個灶,從頭灶到尾灶,地位逐次降低,頭灶出大菜,尾灶炒素菜。
按這裡的規矩,主管廚師帶隊上班時,他本人就是荷王,負責分配每個廚師手上烹製的菜肴,也負責管理後廚出菜的品控。
所以楊師傅對手下廚師的水平是熟悉的,對於菜的烹製流程,刀工火候調味的做法要求自然也是熟稔於心。
隻有一鍋一鍋炒出來的硬功夫,才能高效管好這偌大一個廚房。
楊維濤一般不動火,動火的話,必然就是臨時取代頭灶許四平。
這會兒後廚不怎麼忙,打荷的雜工小胡聽到楊師傅念叨完菜名,想也沒想就從保鮮冷藏箱裡拿出來兩塊豆腐,放到了許師傅的案前。
一塊酒店特供的嫩白豆腐和兩袋嫩黃色的玉子豆腐,白豆腐是做文思豆腐用的,玉子豆腐又叫雞蛋豆腐,帶點嫩嫩的黃色,是做金銀乾貝湯用的。
這種經典的淮揚菜比較上台麵,雖然難度不算很高,但是很吃刀工,而且一般來北湖飯店專門點這個的人都比較挑剔。
所以這種講細節的菜,都是讓頭灶上,有時候講速度又會由前麵個灶互相配合。
結果沒曾想,楊師傅居然要親自動灶。
頭灶許四平為人安靜,話不多。
楊師傅要上就楊師傅上唄,正好他也可以看一看。
正這麼想著呢,就聽見閒下來的三灶牟娉婷不服氣的聲音。
牟娉婷個子矮,辮子長,年齡也不大,不過十九歲而已,卻已經在藏龍臥虎的江心餐廳後廚穩坐三灶的位置。
“看把你能的。”楊維濤笑她,“這是我請來的客人,我說了請他吃。”
“誰呀?”牟娉婷還不服氣,“我做,我不信他吃得出來!”
“小婷,看來你還是太閒,你負責鬆鼠鱖魚,十灶出紅燒獅子頭,這倆菜倒是他另外點的。”
十灶喊了一聲,“好嘞,紅燒獅子頭。”
牟娉婷瞥了一嘴,“明明鬆鼠鱖魚該師傅做的。”
許四平知道小姑娘才華橫溢脾氣爆。
她可不是一般人,八歲就能用平底鍋玩飛餅,十歲就力能掌勺掂鐵鍋,十二歲不到就會三十幾樣菜。
十三歲時,刀法就已經出神入化,能片出薄如蟬翼的李莊白肉。
十五歲拿著能上重點高中的成績上了職高,十八歲又走春季高考上了江海大學的本科,‘烹飪與營養教育’大一在讀。
在學校,理論成績那是一騎絕塵,在北湖飯店即使是兼職著的工作,隻要上班,必是穩坐三灶位置。
人才嘛,性子烈一點,也是能理解的。
她性子雖然烈,但做事學東西也認真,跟著楊維濤也是師傅長師傅短的。
楊師傅跟她非親非故的,但對她也是傾囊相授,半點保留都沒有。
許四平從殺魚工手裡把剛殺的鮮桂魚拿了過來,就走到小婷旁邊說,“行啦,荷王說啥你就做啥唄。來來來,我給你打花刀。”
楊維濤笑了笑,沒說話,低著頭,五刀切開了裝豆腐的塑料盒子,這樣順手就把豆腐皮也去掉了。
橫著再貼著菜板一刀,六麵體的六個皮就都去乾淨了。
眼前就隻有純白水嫩的一坨嫩豆腐,好像稍微碰一下就會破似的。
再橫著在豆腐腰上來一刀,刀過去,豆腐不動,這時候再豎著切片,讓豆腐片自然傾斜後才是切絲。
“文思豆腐太講究,豆腐絲的長短,粗細都得一樣,彆處當然不用這麼嚴格,味道不過毫厘之差,但是北湖飯店隻能這麼嚴格,就像你在什麼場合就得穿什麼衣服一樣。”
小婷聽進去了這話,也沒有多說什麼,從許四平手裡把魚拿了過來,“四平叔,我自己來。”
“好家夥,”許四平笑了笑,“還沒大過一個生肖輪呢,成叔了。”
小婷調皮一笑,“是啊,四平叔。改天請你吃我的拿手菜。”
許四平一聽,平時穩穩妥妥一個人立馬咧嘴大笑後退了三步。
這姑娘調皮起來也是廚房一活寶,她的拿手菜可是某省著名黑暗料理,號稱吃完了皮眼子會噴火的——青椒紅椒炒乾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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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他連連謙虛道,“婷大廚您的拿手菜我可吃不起,彆拿四平叔尋開心。”